由於是盛夏,所以到了戌時,天邊還沒有完全黑透。

老太太指揮家丁按照梁垣雀的要求在正廳前擺好了桌案和香爐,之後派人過來請他們。

梁垣雀同意了林家人要圍觀的要求,反正身邊見證的人越多,對他越有利。

儀式正式開始,僅剩的林家人跟一些家丁丫鬟遠遠地站在一旁,梁垣雀上前去點上香火。

而莊佑傑則是在他身側低著頭沉默而立,在內心不斷排演自己待會兒要做的表現。

梁垣雀自從有了打火機這種東西之後,就不帶火柴了,但林家的家丁在準備香火的時候貼心的準備了火柴。

為了顯得自己專業一些,他選擇拿起火柴來去點香。

在逐漸昏暗的環境下,他“嗤”的一聲擦亮了火柴,假裝靠近了香頭。

但他卻並沒有點燃香火,而是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轉動手腕,晃滅了火柴。

這種細微的動作想要達到預想的效果,需要把力量把控到極致。

這種細節上的力量把控,是當初師傅打牌時出老千用的,被他們師兄弟融會貫通了一下,用在各個方面來坑師傅。

但仔細一想,師傅其實是清楚他們小動作的,只不過沒有說破而已。

師傅對他們的一些教學並不刻意,都是在生活中潛移默化的傳授。

由於天色逐漸變得越來越昏暗,周遭的人沒有注意到他細微的小動作,但卻清晰的看到了他手中光亮的消失。

梁垣雀皺起了眉頭,故意大聲地說,

“嚯,不肯收。”

周遭的人群中爆發出了隱隱的騷亂,人們開始七嘴八舌地小聲議論起來。

香火代表著人間最基本的供奉,鬼魂不肯收供奉,代表人間心願未了,尚有怨氣所在。

林家三年來都是陰霾密佈,很多人雖然表面上不說,但內心還是逐漸產生了恐懼。

很多林家的傭人,雖然覺得自己不算是林家的人,有影響也影響不到自己,但自從伺候了兩代少爺的嬤嬤暴斃離世之後,心中還是升起了後怕。

畢竟也害人的怨鬼要是個恩怨分明,講道理的主的話,它就不會是邪祟了!

人群中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驚動了拄著拐裝艱難地起床主持大局的老夫人。

她用柺杖重重地搗了搗地面,壓制住了議論之聲,“都給我安靜!”

貼身的嬤嬤也高喊著壓服眾人,議論的聲音逐漸平息了下去。

老太太拄著柺杖想上前來,梁垣雀伸手製止住了,

“老夫人,不管是你還是誰,最好距離我一丈開外。”

梁垣雀一本正經,還緊皺著個眉頭,一副事情非常棘手的樣子。

老太太看他這樣,就不敢再往前,在他說的距離之外停下腳步,

“先生,怎麼回事?”

“人家的香火,她們不肯收啊。”

梁垣雀嘆了口氣,說得煞有其事。

老太太有些不理解了,

“可是之前焚燒的之前的香火都能點著,今天是怎麼回事?”

梁垣雀肯定不能說是自己的問題,擺出一副很傲慢的語氣說道,

“那是因為之前那些人都蒙你們,不管少多少黃紙都白搭。”

“那怎麼辦?”老太太也皺起了眉,有些緊張。

梁垣雀把食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

“都別說話,看我解決。”

梁垣雀把手裡那根已經燒黑了的火柴棒丟掉,又擦著了一根,還是跟剛才一樣的動作,悄悄地熄滅了火光。

第二次依舊是這樣的情況,周圍的人一下子就騷亂了起來,四下一片人心惶惶。

一旁的三小姐嚇的心臟是怦怦跳,控制不住的後退一步。

一直安靜地扮演一個木頭人的莊佑傑從餘光裡注意到了她的動作。

唉,三小姐啊,也許對於冤死的二位莫家小姐來說,整個林家的人都該死,但她們可能絕對不會傷害你吶!

可憐的三小姐,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背後是一個多可怕的故事。

第二次的失敗,連大姑爺也看不下去了,他站在人群中喊給梁垣雀,

“梁先生,不行能不能試試別的方法?”

梁垣雀擺出一副很為難的神色,眉頭緊皺著,

“我能感覺到她們的存在,但她們似乎並不想跟我好好聊。”

他裝作沉思了一下,拿出了一個解決方式,

“這樣吧,林家的人都再後退一下,也許這樣她們的怨氣就沒有這麼大了。”

三小姐對他的稱呼一直很疑惑,悄聲地詢問身邊的大姑爺,

“大姐夫,‘她們’是誰啊?”

大姑爺搖了搖頭,“你都不知道,更別說我了,安靜看吧。”

林家目前主事的是老夫人,眾人都聽她的指派,她覺得反正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聽一下樑垣雀的話又怎麼樣,就點了點頭。

身邊一直跟著的老嬤嬤看到她點頭之後,就招呼著眾人退後。

經過這麼一陣波折,天色已經完全擦黑,有人在周圍點起了燈籠,但效果微乎其微。

在這樣的環境下,眾人又後退了一步,就徹底看不清梁垣雀這邊的情況。

只要他不做大幅度的動作,就不會被人注意。

他重新回到香爐前,悄無聲息的從襯衫袖口掏出了早就藏好的火紙,把它輕輕的捏在了手心裡。

之後,他若無其事的再度擦燃一根火柴,這次卻不是晃滅它,而是把它伸向了手心。

火焰接觸到火紙的那一刻迅速發生了爆炸,在眾人的眼中,就是梁垣雀的手裡憑空炸出了火花。

雖然有操作的經驗,但火柴的火焰還是沒有控制住的接觸到了皮肉,梁垣雀咬著牙迅速把它甩了出去,只把火紙留下。

一些膽子小的女人看到他的手心在燃燒,嚇得驚叫出聲。

三小姐也是尖叫了一聲,就趕緊招呼著身邊的人,“快快快,快拿水來!”

“不必!”梁垣雀大聲喝住了她,“她們同意了我的交流,接下來請不要打擾我!”

手心裡的火紙其實只有很小一塊兒,很快就會燃燒殆盡,他在火焰自然熄滅之前雙手合十,做出一副把火光生生壓滅的樣子。

畢竟是風水先生嘛,不拿出一些玄學手段來怎麼證明身份。

緊接著,他盤腿坐在了擺著香爐的桌案之前,口中唸唸有詞,似乎真的在於鬼魂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