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小姐之前的講述中,林家老太爺聽上去像是壽終正寢的。

他在某一天夜裡悄無聲息的停止了呼吸,要說他是中毒而亡,倒也有可能。

毒藥這種物品,在千年前就被人運用在各種場景之下,所以有著深厚的歷史和龐大的種類。

梁垣雀跟數不清的毒藥打過交道,但也不敢說自己能準確的判斷出所有遇到的毒藥是什麼品種。

比如面前這具林家老太爺的屍體,他能看出是中毒,但看不出用的是哪種毒。

透過林家人並沒有發現老太爺真正的死因來看,兇手所用的是一種非常隱秘的奇毒。

梁垣雀知道,有一種毒藥,在人毒發身亡之後卻看不出一點異樣,看上去就像是毫無理由的突然暴斃。

還有一些毒藥,殺人於無形,被害者根本感覺不到難受,突然就斷了氣,周圍人看被害者的表現,一時間根本想不到是中毒。

但只要是毒,在人的體內就會有一個反應的時間,上述的一些毒藥,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表現,只是發生反應的時間比較長。

就如同林家老太爺一樣,下葬之後,中毒的跡象才慢慢顯現出來。

棺中如此惡臭,也正是因為毒藥的反應。

畢竟老太爺用的是一口上好的棺木,密封性不差,屍體並沒有怎麼腐爛,臭味並不是來源於臭味本身。

看來,這一場有預謀的殺戮從林老太爺這裡就已經開始了。

梁垣雀還想再仔細觀察一下屍體的狀況,但也實在頂不住這個味道了,就對莊佑傑說,

“把我給你的小瓶給我一下。”

“啊?”莊佑傑一手扶著樹,精神迷迷瞪瞪。

剛剛由於岔開了話題,他還沒來得及問梁垣雀這小瓶究竟是幹什麼使的,之後就順手揣進了兜裡。

他在褲兜裡掏了半天終於掏了出來,“阿雀,這是幹什麼的啊?”

梁垣雀無奈地嘆了口氣,走過去接過小瓶來,把裡面的液體倒在手心,用另一隻手碾了碾,塗到了莊佑傑的太陽穴處。

莊佑傑頓時就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火辣辣的燒了起來,燒過之後就是十分清涼的感覺,腦袋裡的睏意被一掃而光。

梁垣雀又把手心裡剩下的都抹在了自己的鼻子下面,清涼的味道能暫時抑制惡臭的侵襲。

他把小瓶子又丟給莊佑傑,“再抹點兒過來幫忙。”

莊佑傑想到那臭烘烘的屍體就有些不情願,但又想到梁垣雀昨天提到的以往的搭檔,內心不想被看扁。

我總不能成為你人生當中最廢物的一個搭檔吧?

莊少爺在心裡給自己打了打氣,反正只是一具屍體而已,他都已經死透了,又不會再站起來,有什麼可怕的呢?

梁垣雀取出了一副手套——這還是他從林家順出來的——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了棺材裡,把老太爺的腦袋抬了起來。

老太爺整張臉紫得發黑,眼窩跟嘴角處有些腐爛,其他地方都完好。

梁垣雀捏開了他緊閉著的嘴,果然有黢黑惡臭的汙血湧了出來,他把屍體的腦袋微微側放,放幹了汙血後開始檢視口腔。

由於屍體沒有腐爛,口腔裡面的狀態儲存的基本完好。

但老太爺的牙齒掉了不少,牙齦還明顯的發黑。

梁垣雀翻看了一下,發現這並不是變成屍體後的自然脫落,而是在死者生前就掉了牙。

如此看來,這竟然還是慢性中毒而死。

就像是小少爺房間裡有水銀一樣,老太爺生前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在慢慢攝入一種毒素。

由於每次攝入的劑量不大,所以平常根本看不出異樣,等累積到一定程度,就這般悄無聲息的送了命。

這種侵蝕到牙齦的毒藥,應該是透過口服的方式在攝入,也就是說,老太爺生前的飲食被有心之人控制了。

並且控制了很長一段時間。

看來問題果然是出在林家內部,兇手一直在林家潛伏著。

所以它知曉林家的往事,能毫不留痕地做下一樁樁的命案。

這個幕後兇手,可能是一個不起眼的下人,也可能就是林家人本身。

林家如今還活著的人只有老太太,三小姐,大姑爺,以及一個瘋了的大小姐,每個人看上去都有可能做到。

在這其中,如果三小姐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世,以及過去發生的事情的話,是最有作案動機的。

但同時,大姑爺表現得也很可疑,仔細一點說,他明明算是一個外人,如果是他動的手,那他出於什麼目的?

幹掉其他繼承人,吞併林家的家業?倒也說得過去。

而大小姐,梁垣雀也有懷疑過她是不是真的瘋了,但見面時她的那一通瘋言瘋語卻聽起來很真切。

尤其是她的話中提到了“她”,現在想來,說的應該就是莫大小姐。

大小姐是林家最大的孩子,當年莫家二位小姐慘死的時候,她應該已經有了記憶。

甚至可以說是留下了心理陰影,在被自己的親生父親侵犯之後,情緒產生了動盪,心理陰影再次被激發出來,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再有就是老太太,看上去似乎是最沒有理由殺人的一個人,但梁垣雀的宗旨就是不能對任何人掉以輕心。

萬一其中還有什麼他們仍舊不知道的隱情存在呢?在有確切的證據證明無辜之前,要學會對任何人保持懷疑。

當初在柳城的時候,要不是調查過,連莊佑傑都是他懷疑的物件。

拿到確切的證據,他才能對莊少爺放下心來。

梁垣雀沉思了一下,把老太爺的屍體放下,莊佑傑鼓足了勇氣站在一邊,卻不知道自己該幫點什麼忙,

“阿雀,我,我乾點什麼啊?”

梁垣雀趴在棺材邊兒上,繼續檢視屍體的身體部位,頭也不抬地回答他,

“待會兒幫忙把屍體抬出來。”

饒是莊佑傑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設,看到一具微微開始腐爛的屍體,心理防線還是逐步開始崩塌。

更別說讓他伸手去觸碰了!

梁垣雀跟他相處了這麼久,也算是瞭解他,知道他還是咬不下這個牙來,就又說,

“算了,你還是把小林子叫過來吧。”

莊佑傑剛準備去,突然又愣在了原地,直直地盯著屍體,滿臉都是驚懼之色。

梁垣雀感受到了他的異樣,皺著眉頭抬起頭來看他一眼,“你又怎麼了?”

莊佑傑顫抖地指著屍體說,

“他,他是不是在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