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給我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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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卯時,天還未亮,水辛便睜開了眼。
他從大通鋪上起身,與工友們一同穿衣出屋。
走出草棚,在模糊的天光中,朝西南方向走去,那裡有方便洗漱的溪流。
洗漱完,跟認識的兄弟勾肩搭揹回去,就能吃到大娘嬸子們做的早飯。
“阿辛,聽說你前天又回去了趟,可看到我阿爹了?”
水辛呼嚕嚕將菜粥喝光,抹抹嘴道:“放心,鐵叔好著呢,還說今天要跟我爹一起做牛車過來領豆花吃。”
一碗粥不夠,水辛又去加了疊酸菜,揣著三個豆渣餅子。
水辛家在黑石縣其實不算窮,家裡五個兄弟,老爹早年也積累了些家產,即便如此,也無法天天吃這樣。
早飯白粥加豆餅字,午飯雞湯泡白米飯,晚飯三種油炒青菜和豆花,頓頓管飽,不夠立即新做。
平時做工渴了餓了,也能去旁邊端碗豆花吃。
承諾日結工錢,就沒有拖欠過,每天只要一下工,工頭就會推著一大車銅錢來,沒人少得了。
銅錢可以自己帶身上,或者交給工頭統一管理,離開時再領走便是。
最開始沒人願意將錢讓工頭保管。
錢放自己身上最踏實。
前面幾天還行,百十個銅板放身上也不影響幹活,後面銅板一多,根就幹著重活,鼓鼓囊囊的實在累贅。
水辛離家近,每次回家能帶回去倒也沒啥,但有些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回去得兩三天,只能將銅板放棚子裡。
結果剛放兩天就出了事,有幾人的錢被偷了。
幸好蘇大管事找到了偷錢賊,將人逐出工地後,又自己掏錢給哭得稀里嘩啦地幾個漢子補上。
從那之後,仍舊每日結算工錢,但大多數不會直接領錢,會將錢存在工頭那裡。
水辛還是每日領著,隔幾天就回去一趟,不僅能看看家中老爹,也順便給鄰居帶回去,讓他們也樂呵一下。
這樣的日子過了近二十日,雖然每天很累,卻覺得心裡舒坦。
只要好好做事,該得的待遇一分不少,該得的錢一分不扣,幾個工頭也都和藹好說話。
比他之前幹過的活計好無數倍。
“唉,我昨天聽張工頭說,咱們已經修建大半了,這幾天還不斷有人來做工,怕是要不了幾天就完工走人囉。”
“怎麼還來啊,咱們都將近兩千人了,溫神醫招這麼多人幹啥?”
水辛也想過這個問題,甚至還問過他爹,都沒想明白。
當初歸附佑朝時,佑朝派了工匠來修建黑石縣城,桑族長對外招工也只兩千餘人啊。
坪西壩雖然大,但跟黑石縣城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若說急著完工,卻又讓他們每天只做工六個時辰,從不讓他們晚上開工,完全看不出著急的地方。
“嘿,這你們就沒我訊息靈通了,我那天聽到溫神醫和蘇大總管說話,說建完這裡還會在旁邊修建別的呢。”
“當真?!”
“那能有假啊,你看嘛,這幾天興許就會說了,反正我以後就跟著溫神醫幹了,哪去找這麼好的活計喲。”
說會那人是水辛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知道他喜歡八卦吹噓,但訊息一般都有幾分真,不至於撒謊。
水辛將剩餘的豆渣餅啃完,在身上擦了擦手站起來,“要幹活就吃快點,懶散了可呆不長久。”
“阿辛等等我,我這就來,別走那麼快啊!”
開工,揮汗如雨。
本以為和往常一樣,順順利利做工,高高興興領錢。
沒想到上午來了群差役。
水辛搬石頭時瞟了一眼,最開始還以為是來吃棗糕的。
這是今早才做出來的新吃食,還沒出鍋就香得他們直咽口水。
他老爹帶著幾個老夥計來正好趕上,樂呵得嘴都合不攏,不少人還回去邀人來呢。
瀾州既沒有大棗也沒有小麥,縣城裡倒是有賣,但價錢實在太高,尋常人家根本捨不得買。
不僅水辛這麼以為,坪西壩中的人大多數都沒在意,畢竟人來人往的,差役們指不定也嘴饞了呢。
良主簿帶著百餘個差役過來,一眼就看到坐高臺上的溫雲昔,看著她笑著給人遞草藥的模樣,恨得牙癢癢。
自從他當了主簿以來,還沒被人這麼戲耍過,更別提是個漢族女人。
他當時就覺得這女人古怪,沒想到真被騙了。
這些時日裡,因為桑族長等人去皇城述職,他們這些留下來大小官員忙得腳不沾地。
倒是聽聞城裡出現了個溫神醫,只是當時實在沒精力過問,等忙得差不多後再來看,才發現出了大紕漏。
那麼大塊地被賤價賣了也就罷了,天天整得熱鬧也管不著,但問題是她居然要建醫院。
雖是從未聽說過的東西,但很明顯與醫館類似,若不是接到益生堂東家張留行的訊息,他們還被矇在鼓裡。
桑族長對醫者極其重視,任何會醫術的大夫和巫醫都能住黑石城中,即便不在黑石城裡,也得被管控著。
如今,桑族長不在,他們卻出了這麼大簍子。
不僅漏了個會醫術的大夫,還讓她將醫館建在城外,那肯定得被問責。
良主薄惡狠狠地瞪了溫雲昔幾眼,大喊道:“將人都給攆走!”
“是!”
一百六十個差役提起佩刀就朝工地衝去。
“都停下,不準再幹了!”
大聲呵斥聲不斷,有人下意識停下,有人卻彷彿沒有聽到。
“聽到沒有?!讓你停下!”差役見此情形,抽出佩刀就要砍人。
只是他剛抽出刀就被人用扁擔打倒在地。
“滾遠點,耽誤幹活,我打死你!”
面板黝黑的壯漢收回扁擔,繼續去擔那挑泥。
一天二十個銅板,還好吃好喝地喂著他們,這六個時辰的活可得幹實誠了,否則對不起溫大夫。
沒臉領錢!
與他這般的不在少數,根本就沒將那些差役放眼裡,本就不是一個族的,大不了躲回族裡去。
“你們!”
差役爬起來,齜牙咧嘴地捂著流血的嘴角,怒道:“好啊,反了你們,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