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京都了?”

“我是來監督商家運輸的物資,另外織田殿下要我買幾隻火槍回去。”

遇到義銀的秀吉很高興,一五一十得說了。她監督的物資本來就是要交接給足利家的獻金,這事是義銀負責,她也不需要隱瞞。

當上姬武士以後,因為身材嬌小,又沒練過什麼武藝。她只能另闢蹊徑,透過聰慧的腦袋找出向上爬的機會。

例如買賣物資,城下町管理之類的進言,加深信長對她的印象。

這次被信長派過來,也是看中她腦子靈活。

義銀上京要進獻的物資眾多。由商家運輸,秀吉監督,義銀獻表,足利家憑獻表自取。環環相扣,杜絕了漏洞。

而信長對新事物也是抱著敏銳的觸覺,順便交代秀吉買點鐵炮回尾張。

尾張那鄉下地方閉塞,貴重的鐵炮商家也不會想著運去那裡售賣。

雖說鐵炮有很多缺點,易受潮,射程短,裝填慢,不能拋射。

可訓練簡單,穿甲強的優點也受到了武家們的青睞。

各國都在打仗,民不聊生卻促進了軍事發展。老式的戰法不斷地被新思路新武器打破,成就了另類的興旺。

與秀吉一起前往京都,路上詢問得知。秀吉是跟著商隊走美濃近江路線來的京都,比義銀利益的路線好走許多。

可是商隊要在沿途做商務之事,速度也快不起來,結果在山城國入京的大路上雙方碰巧遇上了。

秀吉這幾天在打聽鐵炮的價格。她頭腦活絡,看價格虛高,準備等獻金的事辦完再去堺港轉轉。

那邊鄰近紀伊國,接近產地,價格上應該會更實惠。

聽她侃侃而談,義銀倒是羨慕。這才是辦事的人,各方面考慮得周全,難怪才這些天就得信長賞識,上京辦事。

姬武士擅長殺人的不少見,腦子活能為主家省錢的就少多了。

看他們聊得火熱,身後的利益卻不喜歡這個矮小的姬武士。雖然看著一臉誠懇,又彬彬有禮。

可利益的直覺從她身上感到了深深地覬覦。雖然沒有證據,但利益能從她的眼神深處看到對義銀的貪婪與慾望。

這人不像外表看得坦蕩簡單,要小心,利益告誡自己。

一起上了路,沒幾天就進了京都。

“義銀大人,你們現在要去見足利將軍嗎?實在是太羨慕了。”

“要不,你也一起?”

對僕役出身的秀吉來說,將軍就是武家那不可直視的高峰,一心想要向上攀爬的她對於義銀可以覲見將軍充滿了豔羨。

“這真的可以嗎?”

秀吉喜出望外,義銀倒是無所謂。

獻金帶一個隨從和兩個隨從沒什麼區別,反正她們都進不了室內。在外面偷偷看一下將軍的容貌,又不會砍頭。

這時,花之御所內,足利義輝正在召集幕臣議事。

“六角家傳來訊息,淺井家已經撕毀了臣服條約。六角義賢希望公方大人信守盟約,派出軍隊一起對淺井家開戰。”

和田惟政說完,偷偷看了眼足利義輝發黑的臉色。

當初三好家侵襲山城國,足利家無力阻擋,六角家先代定賴伸出了橄欖枝,病急亂投醫的上代將軍的確簽下了攻守盟約。

可畢竟要顧及足利將軍的顏面,六角定賴從未要求過足利家參與近江戰事,預設盟約只限於對三好家。

現在六角義賢上位,竟敢拿盟約來說事,這是把足利義輝的臉面往地下踩。

可三好家異動在即,足利義輝不能和六角家翻臉,真是氣煞人也。

派出自己的軍隊去和淺井家打仗,不說耗損足利家已經不多的實力,讓淺井家敵視的結果也不是足利義輝想要的。

現在的足利家只能依靠平衡勢力穩定近幾,不想隨意開罪任何一家有力武家。

眾人議事正悶得憋屈,外面馬迴來報尾張人求見,是斯波家宗家嫡子斯波義銀。

“尾張斯波家嗎?那是斯波義統的兒子,叫進來。”

斯波義統雖然懦弱,但卻是個不錯的好人。這些年與京都這邊的聯絡未斷。

雖然斯波敗落,可這年頭足利幕府哪家高門不敗似的,大家相互取暖,懷念往日的豪門盛宴,糊弄著混下去。

斯波義統每年都會給足利將軍寫信表示忠誠,逢年過節獻上一些不值錢的尾張特產。

在足利義輝心裡也是掛著名字的。既然她的兒子上京,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現在幕臣皆在,見見也無礙。

等斯波義銀帶著利益秀吉走到臺階,身後兩人被守門的馬迴眾攔住。懂事得跪坐在外,伏地向公方大人請安。

而義銀獨自走進室內,對著足利義輝也跪坐俯下身子。

“足利一門斯波宗家嫡子斯波義銀,向公方大人請安。”

義銀偷偷打量著現任的足利將軍,只見這女子穿著一身白色和服,和服上繡著足利家的二引兩。

五官精緻端莊,卻帶著一股鋒銳地英武,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

讓人印象最深的是那對高聳入雲的直眉,不怒自威卻又不顯崢嶸,別有一番風韻靚麗。

“不必多禮,你母親還好嗎?她年前寄出的手信我已收到,甚感欣慰。”

這年頭尊重幕府的人越來越少了,不管斯波義統的禮物價值低廉,有這份心意就不錯了。

“母親大人過世了。”

“恩?”

義銀帶著哽咽沉痛地回答。

他的確是有些難過,雖然帶著前世記憶重新做人,對斯波家的人缺少天然的親近。

家裡的姐妹也是傻瓜,都敗落成這樣了還只知道窩裡鬥。

可斯波義統的確算得上是個好人,好妻子,好母親。對於她的離世,義銀心中慼慼。

只是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多到目不暇接,忙碌中漸漸淡忘了傷感。這時候被足利義輝提到,義銀才將悲傷流露出來。

“斯波守護府遭逆臣織田信友攻擊,全族覆滅,唯我一人活下來。”

“什麼!”

足利義輝不敢相信,之前還和自己信件往來,態度恭敬的斯波家就這麼沒了?

心裡忍不住升起一陣恐懼,也許有一天,足利家也免不了。。

“幸得織田信長殿下出手,攻滅織田信友為斯波家報仇。

織田信長殿下仰慕公方威嚴,命我獻上五百貫銅錢,一千石稻米,村正五十把,長槍一百把。”

足利義輝默默看著,心裡忍不住冷笑。她能在近幾這混亂之地當將軍,哪裡是幾句漂亮話幾件供奉就忘乎所以的蠢人。

心裡大概明白了斯波義銀這次上京的目的,想起六角家最近的逼迫,心裡憤恨。

你們這些武家把我足利幕府當成什麼了!足利家的尊嚴豈是用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收買的!

見足利義輝沉默半天。不說收,也不說不收,就是冷冷盯著他看。

義銀的背後滲出了冷汗,這和想得不一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