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井長政帶著義銀一行,快馬加鞭,數天就趕回了淺井久政的居城小谷城。

小谷城位於小谷山上,附近是姊川流域。土地肥沃,商業發達。城下町中又有大量家臣的入住,聚集了財富與人心,使得淺井家替代京極家成為了北近江的中心。

這日,淺井長政持細川藤孝信件,斯波義銀舉足利白旗,進入小谷城。

在有力家臣赤尾清綱,磯野員昌等人的支援下,淺井家督久政被迫隱退,傳位於少主淺井長政。

淺井長政領家督後第一件事,就是傳檄四方,將六角義賢劫殺幕府調停兩家戰事的使臣之事,傳遍了整個近江國。

沒錯,義銀搖身一變。從幕府派出助戰六角家的使臣,變成了調停戰事的使臣。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一時間輿論譁然,六角家臣紛紛質詢主家此事,六角義賢當然不會認賬。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可西面傳來的訊息直接砸暈了六角義賢。

足利義輝將軍動員了足利馬迴眾,直指六角義賢為武家之敵,放言要親征近江討個說法。

這一連串變化,把三好家都看得目瞪口呆。

三好長慶舉棋不定。她手持七八國的巨大勢力,強是強,但要協調動員這些力量,也沒這麼容易。

一方面家中各派需要協調不偏不倚,另一方面路途遙遠軍備也需要時間籌措。

這思來想去,趁敵軍內訌攻襲的好事是趕不上了。只能在遠處打著666加油,希望你們狗腦子都打出來。

三好家喜聞樂見,幕府幕臣與六角家臣卻不願意打。

打仗是要死人的,還要消耗大量的錢糧物資。武家們又不是傻子,整天就知道砍人。

掉腦袋的事有人做,沒好處的事誰肯幹?

幕府與三好家打仗是因為三好家侵襲近幾,拿走了堺港不提,現在還窺視和泉國,河內國,甚至山城將軍家的事也想插一手。

幕府幕臣要麼領地在這些地方,要麼是拿將軍的俸祿吃飯,自然要和三好家打到底。

可近江那邊不一樣。南近江的土地足利將軍打了六角家百年都消化不下來,早就不想了。琵琶湖的商業利益,又透過瀨田川向京都分了很大一杯羹。

這還打什麼?就為了出口氣?

六角家臣也不想和幕府為敵。這幾年六角與幕府和睦,是六角家百年來少有的好日子。搞搞商業,揍揍淺井,日子過得美滋滋。

六角與淺井定要打上一場。

六角武家們這些年打淺井家得了大利,現在佔了近江九郡之地,得隴望蜀想吃更多。

淺井武家們被六角打到只剩下三郡,也想著臥薪嚐膽,有一天拿回自己的土地和商町。

雙方都盯上了對方碗裡的吃食,自然要打個頭破血流。

但六角義賢幹嘛去惹將軍不開心,有病吧?六角家臣心裡也嘀咕。

所以,足利義輝與六角義賢都受到了壓力。

六角家臣本就是近幾出名的強悍。這強悍不止對外,也是對家督,逼著六角義賢向將軍低頭。

六角義賢一封封的辯解信跟著一隊隊的錢糧軍備上京,給足了幕府面子。

幕府幕臣也拉著暴怒的足利義輝,再三勸解。

大哥,算了算了。

細川元常特地寫了信來責備女兒多事。她可不是三淵晴員這種老好人,好糊弄。

和泉細川家在對三好家的鬥爭中首當其衝,正是緊張的時候。細川藤孝反而將足利義輝的注意力往近江引過去,實在是不為人女。

另外還寫信罵了妹妹三淵晴員一頓,那斯波義銀到底是什麼紅顏禍水,將一向睿智的細川藤孝迷得不知輕重,這種禍國殃民的男人不準進細川家的門。

三淵晴員與細川藤孝都被罵萎了,一個是姐姐大人,一個是母親大人。說起來還是和泉細川家督大權在握,威風凜凜。

三淵晴員也就唯唯諾諾算了去,細川藤孝卻是口服心不服。

這幕府也是腐朽了,只想著維持現狀,沒有了豁出去幹一番事業的銳氣。今天可以綏靖六角家,明天也可以是三好家。

如此下去,足利家還有復興的一天嗎?不說足利家,細川家當何去何從?

雖然心裡憤恨,她暫時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和泉細川家少主,一切都輪不到她做主。

只是想起義銀的堅毅果決,不免心中惆悵。細川元常否決後,兩人也是沒了緣分,想起那奇男子的容顏,心有絞痛,輾轉難眠,又無可奈何。

雙方既然都想妥協,事情就好辦了,現在最麻煩的就是斯波義銀手上的足利白旗。

細川藤孝那封信,細川元常可以說假的,瞎說,沒有的事。

但這御旗的意義太大,是足利家不可丟棄的臉面。足利義輝就算把家底打幹淨了,切腹自害,也不會昧著良心說是假的。

足利義輝的性子本就強勢,這些年為了維持家業,當了太久的孫子。

雖然被幕臣們勸著答應了不再動員攻打六角,但讓她把送出去的御旗說作偽,她真的會掀桌子不過了。

三淵晴員已經被一群幕臣罵成了狗屎。要不是她人好心善,這些年廣交朋友,又是細川家的血脈,早被人亂刀砍死了。

不是你多事送出了足利白旗,至於這麼被動嗎!現在淺井家御旗在手,幕府怎麼否認?

三淵晴員,丟你老父!

御所會議室內,足利義輝眼神冰冷地看著勸解的幕臣們。

幕府幕臣是足利的羽翼,也是鐐銬。她們有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訴求,並不是無條件的服從與效忠足利將軍。

例如現在,她們就是要逼著將軍停止對六角家的討伐。

足利義輝早就看透了這些,發洩之後,她再次悲哀地感受到自己的無力。

足利家的動員已經停了下來,她沒有辦法繞過幕臣們進攻六角義賢。

可她也有自己作為將軍的尊嚴與底線。絕不宣稱御旗作假,絕不收回六角義賢的武家之敵。

咬著牙堅持的公方大人讓幕臣們不知所措。她們都是幕府多少代的既得利益者,這樣逼迫將軍已經是羞愧難當,難道還要更進一步。。到時候怕是要不得好死。

局面僵持不下,一時間京都與南近江之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