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北綱親身為謀臣,自然不是好打發的,反駁道。

“赤尾大人的說法,有所偏差。我只是關心斯波大人的安全,並無不敬的意思。

六角家想要的只有足利白旗,用以換取幕府顏面的臺階。至於斯波大人本身,恕我直言,並不重要。

現在除了待在我淺井家,斯波大人又能去哪。”

海北綱親根本不擔心斯波義銀翻臉走人。淺井家需要御旗,也需要斯波義銀這個人證。

但六角家並不。從一開始就否認了襲擊使臣的六角義賢,現在要的只有御旗。有了御旗,面子過得去的足利義輝就能被幕臣勸退,不再死扛著不肯下臺。

至於斯波義銀,最想他死的,也就是六角義賢吧。這種情況下,斯波義銀會離開淺井家?

找死嗎。

“海北大人,普通男人也許如你所說。可這斯波御前,舉足利白旗,反殺伏擊的姬武士,斬首五級。

你怎麼能肯定,他會像你說的那樣做。我淺井家生死存亡在此一戰,你是要拿我淺井家的存續賭斯波御前的畏死嗎!”

赤尾清綱說到此時,已經是嚴詞厲聲。即便海北綱親與阿閉貞徵這般的多謀善辯之人,也不好反嘴。

世界上哪有百分百確定的事情。如果斯波義銀真的不怕死走人,淺井家怎麼辦?扣人還是放行?

這責任太大,切腹自害也兜不回來,誰敢保證。

阿閉貞徵見海北綱親被說得無語,無奈上場。

“兩位大人說的都有道理。可是我方軍勢本就弱於六角家,此戰每一分軍勢都是重要的戰力,使用還需計算得失,如何能擠出一部分給予斯波大人獨立控制。就算他只要國人眾,我們自用的也是捉襟見肘。”

在旁聽著的磯野員昌,插嘴說道。

“倒是真有一支軍勢合適。”

諸女的目光投向了她,淺井長政已經被家中大佬們爭得頭疼,趕忙問道。

“是哪裡的人馬,磯野大人請講。”

“佐和山城的使番傳來訊息,有一支犬上郡的國人眾前來投軍效忠。”

佐和山城在兩家交鋒的前線地帶,磯野員昌作為城主軍務繁忙,人在小谷城議事,每日依然有使番騎馬前來傳遞重要資訊。

“犬上郡?已經淪陷於六角家有些日子了,難得還有忠貞武家記得我淺井家。”

淺井長政感嘆道。她母親淺井久政無能,好幾年前被六角定賴打翻丟了犬上郡。

現在雙方再戰,犬上郡的國人眾還願意站在淺井家一邊,不得不讓她有些感動。

“應該是六角家平時逼迫太甚,這次合戰又徵召的嚴苛。這些國人眾受不了了,才來淺井家投機。”

海北綱親是個老江湖,這些路數一眼就看了清楚,說個明白。

磯野員昌點點頭,認可了她的判斷,說。

“海北大人說的有理。現在的問題是,這些國人怎麼安排。”

道理我都懂。可是人已經來了,難道趕回去?

犬上郡的國人都是北近江的老武家,當初淺井家打不過六角家,把地盤給丟了,國人們無奈降伏。

現在兩家又打了起來,北近江武家還是願意團結起來幹南邊的混蛋。

犬上郡的國人有這個覺悟,你淺井家也要表示明確的態度。否則麾下家臣與國人也都是北近江武家,會士氣不穩。

“其中有沒有六角家的探子?”

“我不知道。”

對於海北綱親的疑問,磯野員昌真的沒法回答。

國人眾本來就是複雜的鄉間武家聯盟。說她們全員是六角家的奸細,打死磯野員昌也不相信。

北近江的武家同氣連枝,相熟的已經拍著胸脯做保,沒得反水的餘地。但也不能保證其中沒有一二被六角家收買的可能。

這年頭寡廉鮮恥的多了去了,誰敢保證。

所以,這來自敵境的軍勢就是個燙手山芋。用,怕其中有敵人的內應。不用,寒了北近江武家們的心。

“磯野大人的意思是,把這支軍勢的指揮權給斯波大人?”

淺井長政明白了磯野員昌的打算。既然這支軍勢不好用,乾脆找個犄角旮旯的地方冷藏。

給了斯波義銀指揮權,等於將他與這支軍勢一起捆綁丟在角落裡。

都是麻煩,乾脆一起放在安全的地方,等合戰打完了再說。

“這,倒是一個辦法。”

海北綱親與阿閉貞徵都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既然斯波義銀要一支國人眾的指揮權,那就給他。

然後安排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待合戰結束,不失是一個各方都可以接受的妥協之策。

家臣們達成了一致,淺井長政也痛快地拍板。合戰在即,她有的是事情要忙。

解決了就好,派人通知斯波義銀。只是接手還需要些時日,要等淺井長政本陣前移至佐和山城一線。

在客宅中接到訊息的義銀喜出望外,馬上找到了明智光秀。

“已經同意了?有些出乎意料得快呀,我還以為淺井家需要糾結一陣子。”

明智光秀對淺井長政的爽快覺得意外,問義銀。

“這支國人眾人數多少。其中多少是姬武士?現在何處?”

義銀被問得一懵,不好意思的回答。

“抱歉,我忘了問使番。只是聽說要到佐和山城一線才能接收,估計軍勢已經在前線了。”

“不對勁,這國人眾哪有比主家集結還快的道理?多一天就是一份錢糧,哪家不是摳摳索索,拖到主家先上路,再跟上步伐。”

義銀聽明智光秀一說,心裡不免忐忑。

“難道其中有詐?”

明智光秀想了想,搖頭道。

“應該不會。淺井家現在處於弱勢,正要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力量。即便不願意擠出軍勢,也不至於為了幾家國人眾欺騙您,惹怒您,這不值得。”

忽然,明智光秀反應過來。

“難道這軍勢來自敵郡?難怪淺井家這麼痛快的給兵。”

義銀不明所以。

“敵郡?六角家郡下的國人眾來投淺井家,這不是開玩笑嗎?現在可是六角家強勢,國人眾這些牆頭草,哪裡會棄強投弱。”

明智光秀卻說。

“平日裡的確如此,可這次就難說了。前些年淺井家丟了北近江好些地方,六角家佔了不久。北近江與南近江武家可是打了百來年的仗,仇深似海。”

“所以,這些郡的國人眾在仇人統治下被迫害得苦不堪言,這次合戰乾脆投過來了?”

義銀也是服氣。

真是天上掉下來的軍勢,難怪淺井家給的這麼痛快,原來就不是她家的,慷人之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