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馬執凳就是個託詞,告訴大家,我伊勢貞教慫了。

斯波義銀也不會讓她陪著自己出戰,誰知道背後會不會被打黑槍。

這是態度,表示伊勢家依舊是幕府的伊勢家。

偷偷看了眼主座上的足利義輝,見她臉色緩和下來,伊勢貞教才鬆了口氣,擦擦頭上的冷汗坐了回去。

周圍的幕臣也紛紛表態支援,看得畠山高政這出頭鳥目瞪口呆。

你們前些日子不是一直串聯要嫩死斯波義銀嗎?這下子怎麼都變卦了。

也是她自找的。

父親去世,她又沒有兄弟。更因為沉迷眾道不肯娶夫,兄弟會中發生的事她是一點不知道。

大御臺所作保,斯波義銀說的下不為例被各家勉強接受了。雖然少不了有人想著在之後的合戰中下黑手玩手段。

可至少明面上,斯波義銀已經過關。今天這個會與其說是統一思想,不如說是將暗地裡談好的事公佈於眾。

只有她畠山高政不知來龍去脈,強自出頭,惡了將軍。這也看出她在幕府中不得人心,都沒人想到知會她一聲。

現在因為她的任性妄為丟了紀伊國,讓幕府要面對的局勢更為惡劣,真是神憎鬼厭讓人看著都心煩。

“義銀君,你覺得如何?”

足利義輝發問,義銀行禮回答。

“伊勢大人乃是幕府重臣,義銀前幾日太過孟浪,出言不遜。實在是無地自容,還請伊勢大人海涵。”

聽聽這話說的,畠山高政比起斯波義銀就是個傻x。

花花轎子大家抬,看不出這斯波義銀也是個懂事的,幕臣們的面子可算保住了。

足利義輝滿意得點點頭,至少明面上幕府的問題解決了。

至於私底下的攻擊陷害,幕府自打建立以來就沒少過,也不在乎多出一茬。

斯波義銀私用御家人制度一事,在幕府這兒算是過去了,可足利義輝臉上的愁容卻不見少上些許。

正如細川元常所說,進攻丹波的三好義賢偏師的確不是大問題,但登陸紀伊的十河一存卻真頂在幕府命門上。

紀伊與河內及大和相鄰。北進可以與三好長慶的主力形成夾擊,讓幕府難以在河內抵擋兩面的攻勢。

向大和迂迴更是要命,大和是沒有守護的。

大和國是古日本起源,國中奈良是古都。奈良盆地物產豐富又多山,進可攻退可守,是一塊風水寶地。

可幕府卻沒法伸手進去。

將軍是武家棟樑,號令天下武家。自天皇公卿被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屠戮一空後,武家獨霸天下。可也有一支力量是武家無力剿滅的,那就是寺廟。

中古時代物資匱乏,武家社會又是連連爭戰,底層百姓困苦不堪。這時候,佛教就是這些底層人的精神支柱。

武力可以消滅肉體,對宗教卻是無可奈何。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人都是需要感情寄託的,宗教別說在古代,在現代人的精神世界中,也是很多人不可或缺的食糧。

武家對寺院麻爪,寺院何嘗不是瑟瑟發抖。宗教殺不死,可尼姑是會死的。

雙方是麻桿打狼兩頭怕,除了一向宗這個頭鐵的流派愛搞一向一揆,其他寺廟只要不侵犯自己的利益,大多選擇妥協。

足利將軍也選擇了包容,武家天下就多了一些法外之地,京都北部的延歷寺與大和的興福寺就是其中代表。

寺院有自己的田產,自己的尼姑團,自己的教徒,成了國中之國。

而且日本佛教不禁婚嫁,佛主宗主自然就一代代傳了下來,成了變相的家督,守護。

寺院家大業大,也需要武力看護,於是武尼集團成為了寺院的守護者。

這些武尼與其說是尼姑,不如說是披著尼姑皮的武家。橫徵暴斂,姦淫擄掠甚至比武家對待領民還要殘酷。

延歷寺的武尼稱山法師,興福寺的武尼稱奈良法師,南北法師都是強有力的尼姑武家。

而現在大和國的實際統治者,就是奈良法師的首領,世代守護興福寺的尼姑武家筒井家督順慶。

幕府與三好家針鋒,本來沒有這些尼姑武家的事,反正誰來了都不給面子。

可你不給武家面子,不能不給刀槍面子。如果十河一存把筒井順慶打服了,那麼京都就在她的兵鋒之下,幕府軍死守河內還有個屁用。

但是幕府光是應付三好長慶一路人馬,已經是殫精竭力。這十河一存的軍勢,該如何處理。

足利義輝一時想得腦袋都要炸了,看了一眼底下坐著的畠山高政。

真特麼的王八蛋。

又看向斯波義銀。也是沒了辦法,眼巴巴指望這親族中的勇將能站出來。

義銀傻眼了。你看我幹嘛,我就是一身鐵又能打幾根釘。

人家可是贊岐國十河家連同紀伊國人眾的軍勢,我手下就七八個姬武士,一騎當千也不夠用啊。

可此時,隨著將軍的眼神,其他人也跟著看了過來,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說話。

“兩軍交鋒勇者勝,三好家既然來攻,我等自然要應戰。”

“說得好!”

但都是廢話。將軍與幕臣雖然嘴上贊同,心裡卻是失望。

連寄予厚望的斯波御前都沒了主意,會議也就草草收場,各自回家再想對策。

義銀心裡鬱悶,將軍明顯對他失望了。可他的才智一般,出來混靠的是外掛砍人,這種軍略他是個半桶水,只能藏拙。

帶著鬱悶回了東福寺,將麾下諸姬召集起來,將今天之事一一說了。

“主上做的沒錯,這事不能主動應承下來。將軍想著讓您去對付十河一存,那麼就得給足了斯波家好處。”

明智光秀卻是想歪了。

她沒想到她的主上是個慫逼,根本不想去打仗,用言語應付而已。

“不是的,我的確是不想去。

我們手上沒有一兵一卒,又不能用御家人制度來誘惑人拼命了,拿什麼去打仗。

用幕府那些個武家的軍勢?我怕背後被人捅死。”

義銀兩手一攤。他是真的不想打。別說沒兵,有兵他也要想著法子裝孫子。

聽說過逼良為娼的,沒聽說過逼孫子當爺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