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杉輝虎準備軟硬兼施,強攻北條城,斯波義銀這邊也在翌日早膳之後,踏上了征途。

櫪尾城為中間線的中越地區,西北部是海岸線,偏南山地是柏崎地區的延伸段,有信濃川向海岸流去。

信濃川流域,齋藤朝信的赤田城卡在柏崎地區邊緣,而北面是三條城,府中長尾家的發家地。

府中長尾家之前稱為三條長尾家,起家就是三條城一帶。

赤田城與三條城中間的地區,就是此次大熊朝秀與麾下守護舊臣造反的區域。

而之前被義銀砍了腦袋的黑田秀忠,她的黑瀧城也在這一帶,想來是準備做大熊一黨的內應,誰知道先丟了自己的性命。

大熊家世襲的職務主管稅收,大熊朝秀一黨的守護舊臣,也多是奉行出身,精於內政事務。

這群人戰力不強,本莊實乃就沒給義銀多少軍勢,只有相對可靠的三支國人眾備隊而已。

這些國人倒是想與御臺所多親近,但義銀此時的身份已經不需要應付她們,寬慰幾句就丟給了島勝猛。

武家號稱都能拔刀作戰,但精力放在徵繳兵糧役,打理後勤線的姬武士,肯定打不過沖鋒陷陣,常年征戰的姬武士。

要一些雜兵只是為了抗住陣線,讓手中有近兩百精銳騎馬姬武士的義銀,找到機會衝陣。

義銀軍勢沿著信濃川東岸,北上行軍一天。

在信濃川大河津,分水去三條城方向的三岔水道,撞上了大熊朝秀前來合圍櫪尾城的軍勢。

天色不早,雙方謹慎拉開距離,各自安營紮寨。

義銀的本陣幕府。

他位於主座,下首左側是山中幸盛,島勝猛,上泉信綱,右側是直江兼續與三支國人眾的首領。

義銀說道。

“明日用過早飯,就出兵與叛軍合戰。

直江兼續,你協調備隊纏住敵軍

島勝猛在陣後待命,伺機率騎軍突襲,爭取一戰擊潰叛軍。”

直江兼續與島勝猛伏地叩首,嗨了一聲。

義銀又說。

“我們只打半天,如果沒有成功,午後收兵回營,迴轉櫪尾城。”

義銀準備接戰一場,如果不順就直接轉進。他手中多是精銳騎馬隊,並不怕尾隨追殺。

叛軍的足輕農兵走散了陣型,說不準被他一個回馬槍就給打崩。

義銀胸有成竹,對面卻是憂心忡忡。

在大熊朝秀本陣中,她面對一眾老部下的忐忑不安,也只能盡力安撫。

沒想到會撞上櫪尾城派來平叛的軍勢,說好的本莊實乃困守孤城,無力迴天呢?

揚北眾傻b!長尾政景混蛋!

大熊朝秀知道北條高廣擋住了上越的援軍,可其他兩路武家太不上道。

特別是揚北眾磨磨蹭蹭,導致自己遇上櫪尾守軍的主動出擊。

大熊朝秀知道己方戰力孱弱,櫪尾城是準備來捏軟柿子,搶先擊潰一路。

一姬武士憂慮道。

“對面的陣中怎麼有御旗制樣,是哪位大人得到幕府青睞?”

大熊朝秀也是納悶。

關東這些年,沒聽說哪家得了足利將軍的足利白旗,更何況還是下克上的府中長尾家。

雙方都後退紮營,並未接觸,確實不知道來歷。

她只得說道。

“長尾景虎(上杉輝虎)一貫目中無人,麾下也多是孟浪之輩,或許是哪家冒領僭越。”

這話說得大熊朝秀自己也不信,誰沒事拿足利家的御旗亂來,找死嗎?實在說不過去。

可她不得不出言安慰,不然仗還沒打,人心就散了。

這次大熊朝秀下決心參與叛亂,也是看各方人多勢眾,想隨一波大流,討些好處。

如果越後各家成功獨立,她能借機割據一方,再好不過。

要是叛亂被上杉輝虎鎮壓下去,大不了再降伏。已經被欺負成這樣,下場還能糟糕到哪裡去呢?

越後武家一向以武勇論英雌,大熊一系主理內政,總被那些粗鄙武婦看低一眼。

她造反,是要讓春日山城的那位殿下知道,自己一派被打壓得太狠,也會破罐子破摔!別太過分!

見眾姬沮喪,她說道。

“事已至此,唯有一戰。

我們這幾年受了多少委屈,捱了多少白眼,想必大家心裡清楚。

不能忍了,再忍就完了。不管對方是什麼來頭,我都要打上一場。

不證明自己的武勇,即便降伏,日後也過不安寧。惟有萬眾一心,殺出我們的氣魄,方有出路!”

她語氣悲悽,引得一眾姬武士共鳴,慌亂的情緒漸漸消散,目光紛紛堅定起來。

所謂哀兵必勝,大熊朝秀欣慰之餘,對明天出戰有了一絲信心。

旭日東昇,雙方都在埋鍋造飯,默默準備吃飽廝殺。

兩軍在信濃川分流去三條城方向的大河津相遇,是在南岸碰上,此地是平原,東西兩軍擺開陣勢。

斯波義銀在西,大熊朝秀在東,雙方飽食之後列出軍陣對峙。

人數都不多,組不出二手三手的陣列,軍勢漸進,最後停在百步開外。

鐵炮昂貴,還未在相對窮苦的關東流傳開。此戰有點像義銀在尾張的初陣,傳統打法。

雙方躲在弓矢眾的射程外,佈置足輕為主的槍衾陣,準備廝殺。

跟大熊朝秀一起造反的武家大概有五萬石上下的動員力,拉出五支備隊,姬武士三百,足輕上千。

因為是春耕後的農閒時節,還配備了大量農兵運輸錙重,充實陣線邊緣,此時看起來有數千之眾,氣勢不弱。

義銀遠遠看向敵陣,心裡卻是絲毫不亂,不過是些烏合之眾。

不論大熊朝秀一側,還是臨時加入義銀麾下的國人眾,都是傳統的農兵足輕備隊,配備少量姬武士指揮。

這種備隊只要黏住,由藏在陣後的斯波同心眾側翼出擊,衝擊一波,直接就潰散了,毫無威脅。

————

義銀在陣前觀察,身邊山中幸盛持御旗侍奉,上泉信綱緊隨保護。

另有蒲生氏鄉多次立功,被山中幸盛與島勝猛看重,給予機會在主君眼皮底下待命。

義銀對她們的小心思並不反對,蒲生氏鄉是他小姓出身,算親信,可以優先提拔。

身後還跟著直江兼續與幾名使番,負責接受義銀命令,協調幾家國人眾。

同心眾皆在島勝猛的率領下掩在陣後,伺機而動。

她們才是今天一戰盡全功的主力,眼前三支備隊不過是消耗敵軍力氣士氣的誘餌。

對面大熊朝秀麾下姬武士,見斯波義銀這邊只有三支備佇列陣,心頭振奮。

雖然那面御旗有點嚇人,但大熊軍勢在人數上佔了近一倍的優勢,也讓她們安心不少。

一姬武士笑道。

“大熊大人,對面各備隊的旗幟我認得,都是中越的國人眾而已,戰力稀疏。”

一眾武家心情更好,只有大熊朝秀面色凝重。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她也認得那幾家,不過是國人村落聯合組成的備隊,確實沒什麼戰力。

但那面御旗太扎眼了,而且對方人數這麼少,這些國人眾竟然不慌,不合常理。

國人眾都是觀風色的老手,情況不對就儲存實力,趕快跑路,哪有敵強我弱還能保持情緒穩定的。

大熊朝秀呵斥道。

“都樂什麼!我們這是在造反,輸了陣仗都別想好過!

給我打起精神小心點!也好意思說她們戰力稀疏!自己什麼德性不知道嗎!”

義銀見對方蠢蠢欲動,心中得意。

這些內政眾缺少實戰經驗,一個示敵以弱都能挑動她們的情緒,難怪被注重武勇的越後武家輕視。

想著進一步混亂對方的軍心,義銀打馬上前,意圖喊話。

同心眾人數太少,傷亡多了會心疼死,他滿腦子都是借喊話動搖叛軍,降低嫡系損失,對自己暴露在陣前的危險反而不在乎。

外掛牛b,系統愛我,怕什麼。

身後山中幸盛卻是大急,持御旗緊隨其後,心裡不免埋怨。

主君不愛穿兜胴具足,總喜歡布衣外套件陣羽織就在戰場上亂跑。

流矢無眼,若有個萬一,她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