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柔聲對蒲生氏鄉說道。

“歸隊吧,隨山中姬行動。你的忠義我記在心裡,軍功恩賞等到了越後再算。”

蒲生氏鄉聽到主君的話,跪地叩首道。

“殿下對我有再造之恩,蒲生氏鄉不求恩賞,只求在主君身邊效力。

沐浴您的忠義禮信,才能做一個忠於義理的好姬武士。”

義銀聽得哈哈大笑,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這小丫頭真會說話,這清新脫俗的馬屁聽起來舒坦,如果有兒子就要嫁給這種人。

懂事,貼心,順眼。

義銀笑道。

“武家奉公恩賞,天經地義。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少廢話,歸隊吧。”

他轉身對島勝猛下令。

“島姬,你繼續統帥援軍,護我前後。”

又對山中幸盛說道。

“山中姬,你所屬同心眾為側近旗本,隨我行動。”

兩姬皆嗨了一聲,回去整頓佇列。

義銀此舉亦是有意為之。

如今山中幸盛手中尚有同心眾二十餘人,島勝猛麾下一百七十騎。

這一百九十餘姬武士,將是他馳騁關東大地的基本盤,最可靠的軍事力量。

但即便如此,在他心中依然內外有別。

山中幸盛的二十餘人隨他征戰多時,值得信賴。

而島勝猛的一百七十騎初來乍到,人心隔肚皮,相對而言關係疏遠。

求穩妥,自然是以山中幸盛所部為內軍,保護自己。而島勝猛統領姬武士團,參與戰事。

義銀的頭腦始終很清醒,自己這一年多能順利活下來,幾次死裡逃生。

一方面是系統給力,另一方面因為他謹慎,兼又運氣不錯。

亂世為人,再如何小心都不為過。

雖然他偶爾頭腦發熱會衝動,但大多數時候還是能苟住不浪。

系統給予好感度max的三姬,上杉輝虎,山中幸盛,島勝猛,他最信任的是山中幸盛。

原因很簡單,睡了,安心。

系統就是個蔫壞的王八蛋,它給的初遇好感度max是個深坑。

初遇好感度max,又不是好感度鎖定最高不變。人心難測,會變化,會沉浮起落。

初遇好感度max頂多算一見鍾情,有什麼用?一見鍾情就是見色起意,不能長久。

要想好感不跌,必須持續投入,維持住人設才行。

義銀演技好,義理形象深入人心,山中幸盛與島勝猛的好感度一直處於高位。

而上杉輝虎,經過這次北陸道之行,好感度應該是爆炸了。

可即便如此,義銀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專注表演不敢懈怠。

三姬中,山中幸盛最得信任,因為兩人發生過肉體關係,感覺不放心了,可以再睡一次嘛。

簡單有效。

———

京都,斯波府邸。

明智光秀在茶室練習茶藝,心思卻完全不在這裡。

島勝猛離開已經六天,不知道主上在越中情況如何,援軍能不能趕上。

她嘆息一聲,正巧門外侍男前來通傳,說是細川藤孝來了。

她點頭,讓其為她引路,自己在茶室門口等候,禮節不可失。

細川藤孝已經是和泉細川家的主事者,三淵家在北河內的領地其實也是她做主。

她身具三淵晴員血脈,是北河內守護代三淵藤英的妹妹。

三淵家實力不強,在北河內的領地大多是借用和泉細川家的家臣維持,兩家幾乎就是一家。

細川藤孝手握和泉,北河內二十萬石,是斯波家最重要的盟友。

明智光秀雖然幾次挑釁細川藤孝,但並不是胡鬧。

她要用細川藤孝對主君的愛慕之情,心存僥倖之意,套住她,為斯波家牟利。

如今看來,效果相當好。

遠遠看得細川藤孝怒氣衝衝走來,明智光秀鞠躬行禮問好,請入茶室。

細川藤孝對她態度惡劣,也笑眯眯不反駁。

兩人斥退左右,分坐茶室中,明智光秀為她獻上一茶。

“藤孝姬來的正是時候,嚐嚐我的手藝。”

細川藤孝接過茶杯,直接放在桌上,冷眼看她。

明智光秀表面溫柔依舊,心中卻已不耐煩了。

她這幾日因為主君遇險之事,心情低落,本就不樂意與細川藤孝惺惺作態。

勉強應付之,誰知還熱臉貼上了冷屁股,這是要逼她毒舌咯?正好一肚子火沒地方撒氣。

細川藤孝不知道她掩藏在笑容背後的陰冷心思,說道。

“聽說你替謙信公收下了將軍的御劍,送去越中。

你怎麼能越俎代庖做下這等事!御劍是可以隨便接受的東西嗎?”

明智光秀冷冷一笑。

“藤孝姬不在和泉盯著春耕要事,跑回京都就是為了質問我這件事?

主上越中遇險,有什麼可以用的,我自然都要用上,這時候哪有心思在意其他。”

細川藤孝瞅了她一眼,說道。

“越中越後的事讓她們自己狗咬狗去,難道神保椎名兩家還敢對幕府使臣下手不成?

只要放棄上杉輝虎,迴轉近幾,當地武家自會恭送謙信公離境。”

她心裡不忿。

對於斯波義銀一心要去關東,細川藤孝的態度是反對。

她更希望他留在近幾,與她聯手經營地方實力派,日久生情未必不能喜結連理。

所以,越中受阻,在她看來是好事。

而明智光秀收下將軍的御劍送去越中,變相承認了斯波義銀與足利家定親,這打破了她的美夢。

她想要阻止此事,希望義銀回心轉意,重回近幾。

既然關東難去,不如在近幾耕耘,何苦遠走千里,還不一定落得好下場。

對於細川藤孝的心思,明智光秀洞若觀火,不免冷笑。

“藤孝姬一手好計算,什麼時候都學會替我家主上拿主意了,真是不見外呀。”

細川藤孝被她暗諷帶刺,惱羞成怒。

“明智光秀,注意你的身份。

我是細川三淵兩家的掌權者,與斯波家聯合一體共同進退,怎麼不能建議一二了?

你不過是一介倖進的小人,家督之事豈是你隨便可以拿主意的!”

明智光秀面對她的侮辱打壓,緩緩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

“明明是為一己之私,竟還扯上了兩家利益,藤孝姬,你的臉皮比年前厚實了。”

細川藤孝怒而站起,指著明智光秀罵道。

“小人!再敢胡言亂語,我要你好看!”

明智光秀也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兩人對視,近在咫尺。

“細川藤孝,你就是垂涎主上,就是想得到她,何必找那麼多借口,我都替你噁心。”

細川藤孝不甘示弱,說道。

“你不也一樣嗎?奉公恩賞,求得是一夜之歡。

噁心!卑劣!令人作嘔!”

明智光秀伸手抓住她的衣領,目光似灼燒,緊盯著她。

“我和你不一樣。

你是不甘心,是求而不得,一心一意想要得到主上,滿足你自己的私慾。

而我,我的一切都已奉獻給主君。我的肉體,我的思想,我的感情,我的靈魂,都屬於他。

為了他,我什麼都可以做!都願意做!你憑什麼與我相提並論!

他在越中受苦,我心急如焚,你卻對御劍之事喋喋不休!

你捫心自問,在你心中,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麼!”

發洩完,明智光秀鬆開手,退後一步,深深鞠躬道歉。

“我失禮了。”

細川藤孝冷冷盯著她,嘴角一歪,說道。

“別擺出一副剛才失去理智,很抱歉的模樣,讓人看著反胃,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

細川藤孝指了指明智光秀的心窩,說道。

“你這裡藏著一個惡魔,堆滿了憤世嫉俗的怨恨,你恨這個不公的世界,恨不得把它燒成一片白地,才好重新作畫。

我求求你,不要再利用斯波義銀。他是個可憐的少年,受盡磨難,承受著男人難以承受的痛苦。

他需要的是一個愛他的女人,一個寧靜的歸宿,不要為了你自己的野心,再去折騰他了。

算我求你,光秀姬。”

明智光秀搖搖頭。

“你不懂他。

藤孝姬,你才智過人,但你的心胸只能容下一個小小的和泉國,你根本配不上他。

這是亂世!哪有世外桃源可以棲身!

他的犧牲,他的忍耐,他的高潔,他的志向,你不會懂的。”

細川藤孝面帶譏諷,說道。

“我不懂他,但我懂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

你怎麼肯讓你心愛的主上嫁入御所?既然敢收下御劍,必然留有後手。

我警告你,做事不要太絕,會給他惹來大麻煩!

明智光秀,我會死死盯著你,不會讓你害了他!”

說完,細川藤孝轉身離開茶室,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之間已經無話可說。

明智光秀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沉默不語。

細川藤孝很聰明,可惜還是個循規蹈矩的傳統武家。

她旋而啞然失笑,也對,誰又敢去想。

弒殺將軍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