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北條龍山陣中的赤旗升起,軍太鼓隆隆響起,周遭備隊開始向她聚攏。

狂奔的使番跑過一支支備隊,十人隊,將北條龍山的口令,傳達到每一隊北條姬武士耳邊,直至口乾舌燥,直至筋疲力盡。

她們沒有援軍,她們不可以撤退,她們必須死在這裡。這個壞訊息如一陣陣波瀾起伏,一圈圈從中心向外輻射,浮躁人心。

在死亡面前,有些人選擇逃跑,有些人駐足不前,有些人義無反顧,加速向北條龍山靠攏。

最後竟然有三分之一的備隊保持著秩序,團結在北條龍山的赤備周圍,死戰不退。

十人隊的北條姬武士在斬殺每一個逃跑的足輕,拼命穩住陣腳,戰鬥到生命最後一刻,至死方休。

在這些北條精銳捨生忘死的堅持下,竟然硬生生擋住了關東侍所的鐵甲軍團。

危難之時,方見英雌本色。正在向後撤退的足利義氏,見形勢好轉,馬印又緩緩回到原位。

———

北條龍山能夠穩住陣腳,最大的原因不是姬武士們有敢死之心,而是島勝猛的心思不在她們身上。

打穿了北線的北條軍勢,島勝猛望了眼四散殺戮的騎馬姬武士,對身邊的旗本喊道。

“吹響法螺,重新集結!”

“嗨!”

旗本將背在身後的法螺貝取下,嗚嗚嗚吹了起來。聽到法螺聲的騎軍們放棄了追擊,聚攏過來。

島勝猛望著中軍方向,不知道深陷敵陣的斯波義銀情況如何,她此時心急如焚,大喊道。

“列隊!列隊!”

姬武士們策馬列陣,再次組成衝鋒佇列,島勝猛望了眼北線混亂的戰場,毫無留念。

她指著北條中軍本陣飄揚的家紋旗,樹立的馬印,對姬武士們大喊道。

“目標東南!全軍出擊!攻破敵軍本陣的功勳,是屬於我們的!”

“嗨!”

騎軍剎那沸騰,氣勢如虹跟隨島勝猛,脫離北線戰場,衝向東南的北條本陣。

隨著她們脫離戰場,北條龍山的壓力瞬間大減,成了山中幸盛的麻煩。

北條右翼的軍隊要麼被擊潰脫離戰場,要麼聚集在北條龍山周圍,死死釘在原地。

還在戰場上的北條軍勢,以一群死忠於北條家的姬武士為核心。她們根本不指望活著離開,只想拉幾個墊背的一起去死。

面對這些胸懷死志的北條姬武士,山中幸盛頭疼欲裂。她麾下八支備隊,六支疲憊,兩支缺姬武士,根本沒有強攻的本錢。

況且戰事順利,麾下姬武士滿心期待戰後的恩賞,已經沒有了死戰的信念。惜命的功臣面對不退的死士,無心無力取勝。

缺少了島勝猛騎軍這把兇狠的戰錘,山中幸盛砸不開北條龍山的陣線,北線戰局再次陷入僵局。

———

隨著北條龍山的目光轉向崩潰的北線前沿,剛才被她帶隊圍攻的真田鐵甲軍終於鬆了口氣。

北條龍山帶隊收縮,聚攏軍勢對抗山中幸盛的一百板甲姬武士與八支備隊。對於側翼的真田鐵甲軍,她是真的顧不上了。

真田信繁剛才被北條龍山的戰術嚇了一大跳,她的鐵甲軍人數太少,被北條龍山的赤備當盾,備隊輸出的打法,弄得灰頭土臉。

如今雙方脫離接觸,鐵甲軍被她命令列隊稍息,藉機觀察戰況。

島勝猛離開北線戰場,山中幸盛與北條龍山對峙的局面,都被她看在眼裡。

島勝猛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離開?明明就差最後一擊,北條右翼就會崩潰,如今半途而廢,搞不好會前功盡棄的。

真田信繁瞳孔一縮,想到了什麼。御臺所!御臺所出事了!

島勝猛做事有條不紊,主次分明,不可能浪費力氣做無用功。她急吼吼離開北線戰場,只有一種可能,御臺所那邊一定出了問題。

真田信繁咬緊牙關。

不行,必須儘快擊潰北線的北條軍勢,不能讓僵持的局面繼續下去。只有北條右翼崩潰,才會讓中軍的北條氏政徹底喪失鬥志。

她抬頭看向戰場,想要尋找機會。可是太難了,北條龍山比足利義氏聰明太多。

她看準真田鐵甲軍人數太少,只要不被鐵甲軍衝破佇列,攪亂陣型,這些身穿板甲的姬武士又能殺死幾個人?

北條軍勢現在怕死人嗎?她們就是在拖延時間,越久越好!

真田信繁急躁起來,海野利一不在這裡,她忽然很想衝回陣後,問問六娘這時候該怎麼辦。

可北條龍山人老成精,不好對付。六娘能對付足利義氏,未必收拾得了這隻老狐狸。

等等,足利義氏?

真田信繁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北條陣後,望著那面足利家紋旗若有所思。那是北線再次穩固後,又暗搓搓迴歸原位的足利義氏所在。

真田信繁露齒一笑,面甲下,沒有人看見她略顯猙獰的笑容。

“全體都有!立正!向右轉!目標足利家紋旗,齊步走!一二一!”

———

發現側翼的真田鐵甲軍再次行動,北條龍山不禁皺眉。

她好不容易才穩固了局面,要是真田鐵甲軍不顧死傷強行衝陣,正面的山中幸盛一定會趁機發動攻勢。

北線的北條軍勢精氣神已經被打垮,現在是軍中忠心耿耿的北條姬武士們用刀子在逼迫足輕拼命,看似好轉的局面,其實沒那麼好。

北條龍山緊張觀察真田鐵甲軍的動向,發現她們並沒有衝著自己過來,而是向東推進。

她詫異看向身後,發現早已離開的足利義氏,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望著那面足利家紋旗,北條龍山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足利義氏!吾誓殺汝!”

足利義氏指揮急躁,全軍深入,北條龍山包容。足利義氏臨危畏縮,北條龍山出陣。足利義氏逃離戰場,北條龍山死戰。

軍事一波三折,北條龍山都忍了下來。這位關東將軍對北條家還有用,她打落牙齒和血吞,不忍也得忍。

可此時,面對足利義氏去而復返,一副惜命又搶功的無恥嘴臉,北條龍山心底竄起一陣殺意。

足利義氏是右翼侍大將,她的本陣被攻陷,北線就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