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兩步,小凌寶已經踩著軟軟的地毯走到了粟安琴的身邊。

現如今,粟安琴前左右三方,三米內都沒人了。

但她的後方,也就是玻璃窗和窗外,烏壓壓地堆了數不清的鬼魂。

在阮呈羲看來,這些鬼擋住了外面的天和景色,讓整個房間都黑漆漆了起來。

而在常人看來,外面的天也像是要垮下來了一樣,空氣中都像是泛著不正常的灰黃。

氣壓,好像低到人要無法呼吸。

阮三堂伯,不明白為什麼,卻覺得心臟有點不舒服,下意識就摸出了自己的救心丸……

凌寶已經站在了粟安琴的跟前,她看著眼前四肢都捏成了奇怪形狀的粟安琴:“你們這些鬼,不要找這位阿姨,阿姨並不欠你們什麼,你們這樣做,以後會更沒有辦法往生的呀。”

有個鬼抬起了頭:“我們要投胎!我們要去投胎,你讓我們去投胎,我們就走!”

“我要去天上當官!或者在地府當官也行!”有個鬼提出非分要求。

“我要投胎到達官貴人家裡!”

“我要當總統的兒子!”

“我要做富家千金,長大了還要有個好老公……”

“對,你滿足我們,我們就走!”

一群鬼鬧渣渣的。

小凌寶揉揉被它們吵到發疼的耳朵,豎起了手指頭:“崽崽數到三,你們要是不走……”

“你能怎麼樣?你想怎麼樣?”

“你還威脅我們!”

“喂!小鬼,有點談條件的誠意啊!”

“你別以為我們不敢抓你!”

“我最喜歡嚇小孩子了!他們神魂弱……”

小凌寶無奈地搖頭:“三!”

轟隆!

天上響起一聲驚雷。

一道閃電從天而降,直接劈在了窗框上,照得整個屋子裡的人臉都煞白煞白的。

“啊啊啊!快跑啊!”

“打雷了!”

“天雷來了……”

“她會引雷!”

“她騙人!她都沒有數一和二!”

沒個一秒鐘,所有鬼魂全都跑了個一乾二淨。

而房間裡的其他人,不知道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竟然在那一瞬間看到了不少黑影飛速飄走的景象。

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窗外方才還陰沉沉的天色,竟然一掃而空,湛藍的天空像被水洗過一樣,甚至有陽光透過雲層照下來。

所有人都發現,房間裡的光都充足了。

“媽媽!”阮呈羲跑上前去,抱住了粟安琴,“媽媽你有沒有事?”

粟安琴渾身溼透,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先前的美豔顏色全都從她臉上褪走了,如今她臉白得像個窟窿,稍稍一動,就看到她疼得齜牙咧嘴的。

“無關緊要的人,就可以走了。”阮雲霄淡淡地開口。

阮家族老和旁支動了動,但動得不明顯。

“呈羲——”阮雲霄不叫他們,卻叫阮呈羲。

阮呈羲猛地回頭,對著一眾人等大喊:“你們還在這裡幹什麼?都告訴你們我都是裝的了!爺爺他根本就沒有附體我,你們是蠢貨嗎?被我一個八歲大的孩子耍得團團轉!”

嚯!

這小子,對自己都這麼狠。

就連凌煊炎的眉毛都揚了揚,他們家的凌晟,聰明是聰明,但都沒這份自斷手臂的勇氣。

不管阮呈羲的話動聽還是不動聽,他把全家上下耍得團團轉是事實。

幾個族老臉上紅的白的黑的顏色交通燈一樣輪轉了個遍,最終氣憤出聲:“雲霄,你們主家真該好好管管孩子了!”

其他蠢貨們也滿臉憤懟:“我們是因為誰才過來的?呈羲你不要仗著年紀小就這麼沒教養!”

阮呈羲直接一個鬼臉:“對啊,我就是年紀小,你能拿我怎麼樣?”

“我們走!”

阮三堂伯吞下一口救心丸,“以後主家再出了什麼事,再也別找我們!”

“哼,烽火戲諸侯!以後真出了事,就知道什麼叫狼來了。”一位高挑白皙的美婦人也冷笑一聲,拉了拉她身旁少女,“我們走吧!”

一群人很快走光了。

書房裡,只剩下了凌家人,還有阮家主家的人。

“說說吧。”不知道是不是嫌棄沙發和椅子都被別人坐過了,阮雲霄走到窗邊,端詳了一下外面的景色,忽的降下眼神,“為什麼?”

被他眼神罩到的阮呈羲母子都不由自主打了個顫。

“和、和媽媽沒有關係,是我自己決定假扮爺爺的。”阮呈羲鼓起勇氣說道。

和對旁支人的無禮傲慢不同,他是真的很怕他這個二叔。

阮雲霄只重複三個字:“為什麼。”

阮呈羲用全身的勇氣和他對視了兩秒,突然嘴往下一瞥,眼淚就嘩啦啦落下來了。

“因為我想要二叔當我的爸爸……但是二叔不肯當我爸爸,所以我就想假裝爺爺來逼二叔當我爸爸……二叔,你為什麼不肯當我的爸爸!”

哈?

阮呈羲的話一出口。

除了阮雲霄和地上的粟安琴,其他人的表情全都龜裂了。

不僅僅是阮煜東和阮凱琳傻眼了,凌煊炎和凌意熙也對視了一眼,這……這是他們可以聽的內容嗎?這真是……

……太棒了!

“你不可以讓他當你爸爸!”小凌寶突然脫口而出,“因為他已經是別人的爸爸了!”

“啥?”

所有人一同回頭。

小凌寶鼓著肉肉的腮幫子,看起來像個毛茸茸的雪糰子。

“小祖宗,你知道什麼?你悄悄告訴舅舅!”凌意熙一把拖過小凌寶,把耳朵支過去,“你悄悄滴說,大聲滴不要。”

這下,就連阮雲霄和粟安琴的神色,都是怔忪的。

阮煜東和阮凱琳更是一臉“什麼玩意兒”的表情。

“二哥你……你……你有孩子了?”

阮雲霄幾乎是下意識就脫口否認:“沒有。”

小凌寶搖搖頭:“崽崽不說。”

無論凌意熙再怎麼問,她也閉緊了嘴,什麼都不肯說了。

阮雲霄靜靜地注視了躲在凌意熙懷裡的雪糰子幾秒,這才重新看向了粟安琴和她的兒子。

“或許是我過去拒絕得不夠徹底,所以才讓你和你的兒子生出了這種妄想。”

這是他今天出現之後說得最長的話,“現在我再說一遍,我這輩子不會結婚,也不會有孩子,家族的繼承權將來會是呈羲的,但現在,不行。”

“再有下次,你們母子都將離開這裡。”

說完這句話,他站直了身子,邁步朝書房門口走去。

“煜東,招待好凌家人,該怎麼酬謝就怎麼酬謝。”落下一句話,他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