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軍那粗暴簡單的鋒失陣,真就無可阻擋。

短短半個時辰,從頭殺到尾,迫使掠陣的郡兵大陣後退三步。

再等回過神來的邊軍重組陣型,又直愣愣破軍逆轉,從尾殺到頭。

朝廷末期賴以為軍力支柱的邊軍,卻被數量不足一半的伏魔軍,閒庭信步般殺穿,何其誇張。

粗略一看,留下屍體的玄甲伏魔,少之又少。

同樣真論傷亡,邊軍倒未必死傷多少,只是之前的求勝之心已被徹底磨滅。

人家兩千伏魔,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打什麼。

五千邊軍中的勇將,放在伏魔軍就感覺稀鬆尋常,勇武是每個伏魔軍卒最不缺的東西。

交戰雙方重新回到最初的位置,重組軍列,伏魔軍依舊靜默,給予沉重無聲的壓力。

而邊軍卻是再也沒有之前的精氣神,軍氣之形被正面擊碎,士氣一落千里。

在伏魔軍面前,他們的那柄刀舉不起來了。

仔細看第一排的邊軍將士,眼中滿是畏懼,這是純粹武力碾壓所帶來的差距。

潛藏一側,伺機待發的兩千騎兵,不知所措,他們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剛剛交戰的,是朝夕相處,在長城浴血奮戰,殺敵無數的邊軍同袍?

那區區兩千步卒甲士,有這麼強?

時機,時機,騎兵根本沒有出戰時機。

過於摧枯拉朽的戰果,讓同等數量的騎兵,居然一時不敢衝擊步卒。

隴北城高層,見識到實力差距,立馬鳴金收兵。

前線指揮的婁晉鵬也沒有想著糾纏,下令收攏傷員便帶人安全撤走,在他眼中,這些邊軍很快就要成為安北軍,何必多造無辜殺戮。

正面一戰後,隴北城大小勢力認清實力差距,自是不再想著堅守。

這一晚,城內諸多大宅燈火通明,往來的各家信使絡繹不絕,都在為接下來做打算。

而郡府議事也是爭論不休,投降要有個說法,爭取獲得更多利益。

第二天一早,隴北城信使求見周柏,遞交投降條款。

不過周柏只是粗略看了幾眼,便端茶送客,屬實是還沒認清情況。

提的條件有:允許各家保留家兵,督府事後不得強行裁撤。

什麼家兵,就是想留住邊軍,成為都督府治下的實際軍閥。

另外還有什麼寧家求授邊城郡郡守,汪家求一爵位,許諾優先選拔各家子弟任官等等。

此間種種條件,周柏當然是一條都不會答應,當然,在隴北城高層的眼中,條件不就是用來談的。

所以後續又接二連三有信使前來,只是一次都沒獲得接見,並且安北軍還光明正大在城外組裝各種攻城器械。

雲梯、攻城錘、瞭望車、配重投石機、越壘越高的土臺等等。

顯然,安北軍在做強攻準備。

隴北城頓時炸鍋了,真要守,他們肯定守不住啊。

於是一番商議,大幅削減條件,並公推主降派郡丞朱翁作為信使。

這次周柏接見了朱翁,不過他仍然沒有退讓,甚至沒有看新的投降條款,只是重新強調了時間。

朱翁年過五旬,身上的官袍乾乾淨淨,一雙看似渾濁的眼睛中蘊藏著深邃智慧。

一位能在郡守都棄官後,依然維繫各方平衡,使得郡內沒有發生內戰的角色,就不可能是個庸人。

因此周柏也願意給予一些尊重,並且聽他多說幾句。

“都督可否再寬限些時日,城內有幾家窩在這邊角地太久,握著權力不放手很是頑固,三天恐怕來不及說服他們。”朱翁把自身的姿態擺得很低,就如真正的安北都督府臣子一般。

周柏微微搖頭:“別算錯,昨天和今天是兩天,後天會準時攻城。”

“攻城之前投降,我依舊許你們二等待遇,等真正動手了再投降,三等也不一定有。”

朱翁看見周柏端茶的動作,還想懇求的話到嘴邊,被強行嚥了回去。

他臨別前還建議道:“下官必將盡全力遊說,都督或可分兵奪取長城,給予城內更多壓力。”

待朱翁走後,隨侍參謀好奇道:“莫非他是在故意試探,知道您已分兵去取長城?”

周柏搖搖頭,大笑:“哈哈哈,只是一個識時務的秒人罷了,但說起來簡單,這隴北城又有幾個識時務。”

自從出白沙洲,拿下侯岡城後,安北軍就派信使,向邊城郡各縣傳達了投降法令。

王師未至,望風而投,可享第一等待遇;兵臨城下,延誤怠慢而投,可享第二等待遇;攻城頑抗,造成大量傷亡,迫不得已而投,便只能享第三等待遇。

至於城破之後,刀架脖子上再投的那種,自然是該殺就殺,何談待遇。

投降法令的三等待遇,寫得很寬泛,留下了足夠解釋餘地。

目前來說,第一等待遇可保榮華富貴,不僅不會丟掉原有的社會地位,還可能會得到賞賜提拔。

沒給王師造成傷亡,只是稍稍拖延怠慢,這個時候投降就是第二等待遇。

投降後,能獲得什麼官什麼權,全看之前的表現,通常會根據正常流程走。

比如瑞南郡的部分降官,願意繼續效忠的,還要透過學習考核。

而第三等待遇,基本上就是保住一條命,貶為平民、勞改、坐牢都有可能。

投降法令三等待遇的描述比較寬泛,周柏依然有相當大的自主權,不用擔心被說什麼言而無信。

八月二十八日,安北軍兵臨城下第三天,接二連三的訊息傳入隴北城。

因為周柏根本就沒有下令圍城,自然也沒有攔截各處的信使。

失去音信的其餘三縣,確認投降,目前已由安北都督府接管,官吏、民兵基本到位。

不等各方商議出個結果,距離隴北城不過百里的長城又傳來噩耗,長城各處重要節點兵力過少,現已失守。

邊境長城兵力其實還有萬餘人,但更多的兵力和精銳邊軍早被抽調到郡城,留守兵馬根本擋不住賀志武和褚凱的聯手。

隴北城高層,如何還能扛住周柏帶來的巨大壓力,三等待遇的劃分由不得他們還猶豫。

當晚,城內爆發內鬥,最後幾個頑固派勢力被聯合清洗。

八月二十九日清晨,隴北城城門大開,宣佈無條件獻城。

郡丞朱翁領銜,寧成、汪易等豪強居後,有序出城請降。

官印、虎符、黃冊、賬簿以及府庫鑰匙等重要物品,一一獻上,周柏正式接受隴北城勢力的投降。

隨後大軍進駐,接管各城門、軍營,收繳守軍甲械。

至此,趕在進入九月入秋之前,周柏完成對邊城郡的一統。

九月三日,隴北城郡府召開郡朝,安北大都督正式召見邊城郡官吏、豪強代表。

凡八品以上官員、具備鄉族家格的豪強,都有資格,或者說必須入朝。

郡朝由郡丞朱翁首先彙報邊城郡的家底,幾年天災還有饑荒下來,看看府庫到底空了沒有。

“全郡共有上田四十九萬畝,中田……有露天開採鐵礦三座、銅礦兩座……各縣、郡兵共有三萬五千人,邊軍九千八百餘人……銀二十七萬九千兩,金一萬七千兩,各類珠寶字畫,珍貴物品折價十五萬兩……現有夏糧可供全郡五十餘萬人三月之用……”

整體彙報聽下來,不僅是本地官吏震驚,就連督府官吏也是不能理解。

這家底,不比瑞南郡差多少啊,誰說邊城郡窮的!

周柏作為安北都督府都督,對此心裡有一杆秤,邊城郡的家底遠比不上北安、瑞南,但確實不算薄弱。

光論糧食,和所預料的需要北安輸血不同,維持基本運轉,支撐到秋收不成問題。

而這一切“富裕”的根源,就在於周柏入城的那天,府庫報告上來居然是空空如也。

隴北諸族既然不給他面子,那他也就不留情面。

寧、汪二家上繳九成家底,其餘七家縣豪上繳八成,但有反抗者,經由玄衣衛查證,抄家!

一時間,城內幾度躁動,廝殺,鎮壓……

於是才有了今天郡朝,展示出來的府庫充裕之象。

總體情況彙報完,隨軍而來的秘書郎趙昔,遵從周柏令諭,宣佈邊城郡接下來的政治格局。

也就是對原有官吏,郡縣豪強勢力的處理,可以說是決定生死的時刻。

郡丞朱翁老神在在,寧卓神態自若,而寧成、汪易諸人則是忐忑不安,面色愁苦。

“令寧家、汪家、趙家、李家等八家遷白沙洲,建城屯駐……封祁華為邊城郡郡守,朱翁為郡丞,寧卓為北安郡郡丞,汪易為督府禮司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