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想起一年前,他和諾諾走在卡塞爾裡那條他叫不出名的小道上,就瀰漫著這種味道,寂靜中有股草木的氣息。

「不覺得今晚這餐很貴嗎?」諾諾突然說,「兩塊牛排,然後一瓶威士忌,要了我們800多美刀。」

「還好吧。」路明非撓撓頭。

路明非喜歡和她一起吃飯,即便兩個人什麼都不說,但身邊的一切都倒映出她的影子,酒杯壁上,銀勺子裡,刀叉的反光上……路明非沉浸在一種四面八方都是師姐的平安喜樂中。

「沒錢了。」諾諾撇嘴,「我要去取點現金,身上有時候需要備點現金。」

路明非四下張望,街角有臺ATM機,他伸手一指,「去那邊取點吧。」

諾諾搖搖晃晃的走過去,從包裡掏了半天,掏出張銀行卡,***ATM機。

機子嗡嗡地響了一會……她發現這臺ATM機沒錢了。

「搞什麼啊?」諾諾都都嚷嚷,突然兩手撐著機子,臉對準上面的攝像頭大喊,「沒錢你開毛銀行啊!沒錢你開毛銀行啊!沒錢!你!開毛!銀行啊!」

街上的路人紛紛側目,路明非趕緊上前拉住她,「師姐,你喝多了。」

「我沒喝多。」諾諾撒潑似的晃路明非的手,「我怎麼可能喝多,要知道姐的酒量可是……可是……」

她身子一歪,倒在路明非懷裡。

路明非無奈地搖搖頭,扶著她上了來時開的摩托車,是哈雷,諾諾在他生日那天買給他的,雖然後來到了美國才告訴他。

「兜兜風?」他替她繫好頭盔,問道。

「隨便啦。」她口齒不清地回答。

路明非此時真想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國家感謝那個不知道什麼牌子的威士忌廠,她今天表現得真乖,除了剛剛發了會酒瘋。

哈雷在夜色下的芝加哥街頭漫無目的地遊蕩,路明非抬頭去望道路兩旁的昏黃路燈,混著那些籠罩在霓虹燈裡的大廈,顯得尤為光怪陸離,美國警察好像都不怎麼愛巡邏,於是他痛快地把速度提了起來。

諾諾的紅髮從頭盔中洩出來,飄散在風中,女孩抱緊他的腰,自言自語地輕聲說,「路明非,我好愛你啊。」

「嗯,我也愛你。」路明非回應。

「別離開我……」

「不會的。」

路明非又開始希望這一刻的美好能延續到時間盡頭,永遠都在路上賓士,摩托車後座坐著他愛的女孩,鼻尖滿是她的髮絲清香。

他突然想提起摩托車頭來一段以前從來不敢嘗試的花活,讓諾諾嚇一大跳抱緊他的腰。

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把浪漫思緒一刀兩斷。

路明非放慢速度,把哈雷緩緩停在路邊。

他伸手去掏兜裡的N95,發現並沒有新的簡訊進來。

路明非心裡一凜,如果不是N95,那麼只有……小魔鬼的那部iPhone。

路鳴澤沒事顯然不會打擾他,如果哪天突然找他了,說明真的出了什麼重要的事。

他趕緊摸出iPhone,果然,簡訊列表裡小魔鬼的頭像框在不斷閃動。

「哥哥,路上或許會有些客人。」

什麼意思?路明非打字寫道,「客人?」

時間在他的眼裡忽然變慢,路燈下多了一個穿黑色西裝打白色領結的小男孩。

「哎呀,無非是那些老不死啦,你最近的表現太突出了,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路鳴澤說。

「長老會?」路明非皺皺眉。

「賓狗!」小魔鬼笑眯眯地說,「可惜

答對沒有獎勵。」

「什麼時候?」

「大概……在你出城的那會兒?」

「那些狗東西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行蹤。」路明非問。

「學院裡有內鬼咯。」路鳴澤說,「真以為卡塞爾學院上下都是鐵板一塊啊,據我所知,早就有一些反骨仔投奔龍族當混血種女幹了。」

路鳴澤握拳道,「所以哥哥你要早日恢復巔峰啊,到時候一刀一個,砍死那群二五仔!」

「前面有什麼在等著我們?混血種僱傭兵?還是一支死侍軍團?」

「幾條雜魚罷了。」路鳴澤無所謂地揮揮手,「我相信哥哥你能解決。」

「那都不是事兒,解決當然好說。」路明非有些苦惱,「主要是怕那些***時不時蹦出來噁心我一下子,比如今天,我和師姐吃個飯,也沒有招誰惹誰吧,突然就給我玩這出。」

「這算麻煩麼?」小魔鬼疑惑,「不就是幾分鐘的事情。」

「氛圍啊!我要的是氛圍!」路明非恨得咬牙切齒,「今晚本來蠻浪漫一晚上的,還能成段我此生的美好回憶也不一定……」

「又不是我害的。」路鳴澤委屈地說,「哥哥你衝我發火幹什麼啊?」

「沒衝你發火,就是被整得有點噁心……」路明非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今天你又是哪來的訊息?」

「我培養的秘密班底啦。」他自豪地拍拍胸口,「要知道我的情報網可是遍佈全世界的!」

「少來這一套,別想蒙我,」路明非鄙夷地看他,「你班底我基本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沒有長老會那邊的人。」

「哎呀呀,被哥哥你發現了。」路鳴澤唏噓道,「是有幾個我們的王朝遺老。」

「什麼?」路明非有些震驚,「我們的王朝遺老?我上輩子怎麼不知道?」

「那還不是因為你太廢……嗯,這個形容詞不太好,算了,當我沒說。」

「反正就是有這麼幾個人存在,上輩子一直隱藏著,保持中立靜觀其變,哪知道尼德霍格一出世把世界全滅了,自然也就沒有出來冒頭的機會。」

「他們站在我們這邊的對吧?」路明非問。

「那必須啊!我們的遺老,不站在我們這邊還能站在誰那邊?他們可是還在等著我們重鑄王朝呢!」

「他們都是誰?有些什麼能力?」

「這個嘛……天機不可洩露。」路鳴澤眨眨眼,「哥哥你只需要知道他們很牛逼就是了,雖然無法給你在正面戰場上提供很大的幫助,但他們在情報方面,或者輔助方面,可是一頂一的牛逼!」

「比如呢?」路明非顯然有些不放心。

「比如……」小魔鬼突然湊近了悄悄說,「有位遺老知道「六」的具體下落。」

「臥槽!」路明非驚得目瞪口呆,「是我知道的那個「六」嗎?」

「當然!」路鳴澤斬釘截鐵道。

「十二宮黃金聖衣!」

「相轉移裝甲!」

「我王雙龍炎烈拳!」

「天翔龍閃!」

「熾天覆七重圓環!」

「絕對領域atfield!」

路明非興奮地大喊,「也就是說我也能擁有它們嗎?」

「暈。」小魔鬼一倒,「哥哥你在說什麼啊?別串臺好麼?」

「不是各類漫畫中的最強防禦最強武裝麼。」路明非撓撓頭,「不過也有亂入的啦,比如「天翔龍閃」和「我王雙龍炎烈拳」這樣的進攻性招數。」

「真是讓我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路鳴澤無奈地扶額,「我說的是「六神器」啦。

「好,我不打岔了。」路明非神色認真起來,「北歐神話傳說中的「六神器」?」

「不然還能是什麼?哥哥你真以為在漫畫裡嗎?」

「那確實很重要。」路明非點點頭,「其中有一件我還打算拿來解決師兄的問題,你可真是幫大忙了。」

「「盾」?」

「「盾」!」

「英雄所見略同啊!」

「彼此彼此。」

兄弟兩人相視一眼,嘿嘿地賊笑起來。

「哥哥,看來你已經安排好劇本了。」路鳴澤突然說。

「嗯。」路明非抬頭望天,看不出臉上是什麼表情,「師兄和小龍女的問題,還有替某人挽回一件令他抱憾終身的事,我都安排到一起了。」

「期待大戲開幕的那一刻。」小魔鬼意味深長。

「無事退朝。」路明非揮揮手,「已經很晚了,我解決完那些雜魚還得早點帶師姐回家睡覺。」

「遵旨!」小澤子彎腰作揖,身影緩緩消失在空氣中。

「那麼……」路明非回頭看了看後座熟睡的諾諾,自言自語似的說,「沒人能打擾我和師姐這浪漫的一晚,準備踏上地獄之路吧,***們。」

他戴好頭盔,一擰把手,哈雷飆射了出去。

……

……

「親愛的媽媽:

見信好。

已經在卡塞爾學院待了一週了,我現在每天都到圖書館看書,這個學期我準備選修的課程是微觀經濟學、西方近代史和機械傳動學級,在圖書館自學下來感覺都不算難,希望能跟上學期一樣全「A」透過考試。

尹利諾尹州的秋天就要開始了,樹木已經開始落葉,每天早晨校園裡面都會起霧,紅松鼠也會跑到校園裡來……」

「對了,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她對我很好……」楚子航想了想,還是把這句話刪掉。

「下週我可能會抽一點時間跟植物社一起去原始森林裡採集一些葉芽製作標本。

別的就沒什麼了,你叮囑的實習我會申請的,爭取這個暑假在紐約或者華盛頓實習。

對了,今天的早飯是煎雙蛋和黃油麵包,中飯是土豆沙拉和培根漢堡,晚飯是胡蘿蔔豬肘配鮮蝦濃湯。

你要記得喝牛奶,提醒佟姨一定要中火加熱,五分鐘。

愛你的兒子

楚子航」

時間是深夜11點,寫完這封信之後楚子航轉回頭去檢查。

他每天睡前寫一封郵件給媽媽,儘管媽媽並非每天檢查郵件。但當媽媽偶爾開啟郵箱,就會看見一封封郵件按日期排列得整整齊齊,甚至連兒子每天吃了什麼都知道,便覺得楚子航在美國大學裡日復一日過著平靜的日子。

其實他今天並沒有像他在信中說的吃那麼有滋有味,早餐吃了兩個雞蛋火腿三明治應付了一下,然後就跟師弟在圖書館坐了一上午,中午還好,被夏彌拉去食堂吃正餐,晚上又是自己隨便應付的。

起初媽媽對於楚子航就讀卡塞爾學院總是有些不太滿意,她心裡覺得按照楚子航的成績,怎麼也得去個耶魯哈佛這一類的名校,網上怎麼搜也搜不到這個卡塞爾學院的排名,可能是美國某州的野雞大學。

媽媽也經常瀏覽卡塞爾學院的網站,評價說那個什麼古德里安教授看起來簡直像個老年痴呆。

楚子航就盡力在郵件中描述卡塞爾學院的學術氛圍:昂熱校長是一位注重儀表的老紳士,畢業於劍橋,以育人為己任。

副校長則是一位先鋒教育家,熱愛研究美國西部開拓的歷史,經常穿得像個牛仔。

古德里安教授痴迷文獻學,舉止有些怪異但很可愛。

至於他的導師施耐德雖然外貌有些嚇人,但內心真的是個善良的人,因為救助學生而燒傷了面部,只能終日帶著半邊口罩……

經過這樣長年累月的美化,卡塞爾學院終於在楚子航媽媽的心裡樹立了貴族學府的印象。

楚子航返回郵箱頁面點了一下「傳送」鍵。

郵件進入了發件箱,幾秒鐘後它就會出現在楚子航媽媽的郵箱裡。

真實的校園生活總跟家長的理解有點出入,楚子航赴美留學前,繼父送他《胡適留學日記》鼓勵他好好學習,他至今還記得其中的片段:

「四月九日:至沉君處打牌,十二時始歸。

四月廿九日:天時驟暖至八十度以上,不能讀書,與沉、陳諸君打紙牌,又與劉、侯諸君打中國牌。

五月六日:打牌。夜赴中國學生會。

五月十二日:打牌。」

想來胡適先生當年寫給家人的信中也只澹在美利堅努力向學的種種事蹟,所以楚子航覺得自己對卡塞爾學院生活的描述倒也不算說謊,只是做了文學化的修飾。

手機突然在口袋裡震動,一條新的簡訊進來,「親愛的使用者您好,移動小秘書提醒您明天早上一起和夏彌同學去圖書館學習,請提前安排時間。」

楚子航笑了笑,他並沒有訂什麼手機小秘書的服務,發信人就是夏彌,大概是她臨睡前的搗蛋而已。

「好的。」他回覆道,緩緩在躺椅上靠了下來,心裡不斷迴響著早晨路明非對他說過的話。

「生活已經這麼累了,為什麼不讓那個女孩為你的生活添上一點色彩呢?哪怕一點點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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