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何為體面

一匹馬兒，對秀靈宗的華蓮夫人而言，自然不是難事，身旁的紅衣僕人瞬息離開，約莫過了半炷香後，紅衣僕人便騎著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回來了。

單論品相而言，這匹馬勝過了楚南的座駕。

楚南倒也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上了年紀的人，騎著高頭大馬雖有些突兀，可誰說上了年紀的人就不能騎著高頭大馬行走江湖？

老叟露出一臉諂媚笑容，對著紅衣男子微鞠一躬。

該有禮數不能少，紅衣男子也是微微點頭致意，儘管不願搭理老叟，但還是要顧及秀靈宗的體面。

很快，紫衣男子駕駛一輛氣勢不凡的車輦來了，拉扯的是兩頭壯碩黑牛，黑牛渾身上下覆蓋堅硬鱗片，其眸子殷紅，似永恆燃燒的血火。

楚南本想問問這兩尊黑牛是何等異獸，想了想沒問，那樣顯得自己沒見過世面。

華蓮夫人緩緩上車，輕聲一笑道：“走吧，我們風雨同路。”

兩位男僕駕車，而楚南和老叟分別駕馬跟隨在車輦左右兩側。

西風城之旅，還算是順當。

半日後，一行人離開西風城，一眼望去，接下來的路程又是山高水長。

楚南看了眼路道，諸多車轍都是嶄新的，看來前往天池的人還真不在少數。

少年心中略有沉重，他不懼怕天池之地乃是龍潭虎穴，只是擔憂能否全身而退，身旁這座車輦裡的女主人雖說實力高深莫測，可楚南心裡明白，若在一些難關上依靠這位女主人，被人看不起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氣兒會敗。

這並不是世態炎涼，也並非人心不古，只是該自己經歷的事，必須自己去經歷。

不過車輦另一側的老叟倒是沒想這麼多，反倒是心裡樂滋滋的，有了這位女狠人鎮守，抵達天池之後，不說是橫著走，也差不多了。

心裡還想著，大獲豐收之後該如何分贓，更想著某些奇珍異寶，女主人定然看不上，而那少年看著也不像是一個貪婪之人，說不準大多數好處，都落在了自己的包袱裡。

華蓮夫人微微撥開窗簾，微微側頭看向外面駕馬而行的楚南，也多看了眼趴在馬頭上的黃狗，輕聲道：“你可曾來過這裡？”

楚南搖頭道：“並沒有，若來過這裡，便不會再來這裡。”

華蓮夫人聞後，表情微微盪漾，一時覺得有趣，好奇問道：“為何？”

楚南應道：“見世面，總不能走老路，雖言書上說溫故而知新，可老路只是老路，所發生的事，大致是跳不出某個框架的，偶爾便是有極其驚豔的一件事，那也只是偶爾，不過尋常而已。”

華蓮夫人也不覺得楚南這是在裝清高，只是覺得楚南身上的少年氣有些深沉。

“可很多人，一輩子都在走老路，一輩子都走不到盡頭。”華蓮夫人輕微感慨道。

楚南眸光堅定，不假思索道：“這也是我們修行的意義啊。”

華蓮夫人忍俊不禁的笑了，可馬上，華蓮夫人又一臉正經之色，她看向楚南那略顯陰鷙深沉的側臉，心中頗受啟發，這非誑語，而是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不過很快，華蓮夫人又清醒了過來，漫漫長路上，曾也湧現出大量的少年英才，可走到最後的，非但寥寥無幾，近乎一個沒有。

少年的鋒芒，究竟能持續多久呢？

“受教了。”華蓮夫人輕聲道。

楚南沒有理會，他知道這句話不是華蓮夫人的真心話，但也不是一句客套話。

人總要習慣沉默，習慣尷尬。

不知不覺間，半月光陰轉瞬而逝。

天池腳下，永樂王朝設下三萬精兵把手，據聞這一次更是派來了一位龍門境的大將鎮守。

氣運橫流，王朝更迭，亂象此起彼伏。

西洲之外，不知多少修行者，武夫，如過江之卿湧入西洲大地，便是松柏二宗，也派來不少嫡系門人前來投機取巧，或是歷練。

對於這些，永樂王朝也無力阻攔干涉。

可天池這裡，仍在永樂王朝的疆域之內，想要進入天池內垂釣機緣造化也行，但得留下買路財。

所謂買路財，既不是功法卷軸，也非靈丹妙藥，就是真金白銀而已。

黃白之物，對於武夫倒是有些效用，但對於修士，並無多少裨益。

一個王朝，亦或是一個領袖，想要於亂世之中站穩腳跟，進一步謀取天下，所依靠的從來就不是一腔熱血，亦或是必勝無敵的信念。

依靠的是權謀，是錢糧，饅頭終歸是用面做的。

天池裡的造化，永樂王朝註定無法獨佔，也只能透過這變相而扭曲的法子，將損失降到最小，至於能不能與外加的武夫、修士換得一個善緣，永樂王朝也不在意此事，雪中送炭遠遠比錦上添花來的重要。

一座簡單的城牆要塞橫亙在此地，左右兩翼，分別設下兩千精銳甲士，均手握長槍，揹負弓弩，這兩路人馬雖只是門庭擺設，但氣勢也足夠壓人了。

而中間是一條狹窄的通道，任何人想要登臨天池之地，只能經過這一條狹窄的通道。

也許這些甲士們，對真正的高人並無威懾，可誰也不知這些甲士之中是否暗藏高手，再者，這些甲士一旦組合列陣，陣臺之上有一位萬人敵鎮守，那便不是尋常人物可以經受的狂風暴雨了。

想來也有些諷刺，這大概就是永樂王朝對外來者最後的顏面了。

楚南，老叟，以及華蓮夫人駕車到了。

狹窄的通道中間，是一位身著重甲的老將軍，老將軍見狀沒有廢話，順手舉起一面招牌。

“一人三千兩黃金。”

一人三千兩黃金，楚南，老叟，以及華蓮夫人和兩位男僕，一萬五千兩黃金。

華蓮夫人再度撥開窗簾，道：“我來吧。”

楚南微微搖頭道：“不了，涉及到了用錢的事，還是各自為主，說起來我們的交情沒那麼深。”

華蓮夫人聞後只是輕微點頭，至少這件事楚南說的在理。

隨後楚南開啟空間器皿，取出六張金票交給了鎮守通道的老將軍。

老將軍收過金票後，便微微讓開了道路，一臉沉默是金。

老叟見狀，連忙駕馬跟隨在後面。

“這麼多買路財，萬一我們進入天池之後一無所獲，豈不是虧大了？”老叟對楚南小聲嘀咕道。

覺得永樂王朝純粹是在發黑心財。

楚南玩味一笑道：“世上哪有隻佔便宜不吃虧的事啊。”

老叟只是心疼黃金，哪怕這黃金也不是他的。

不多久後，華蓮夫人的車輦也跟上來了。

楚南停了下來，一眼望去，上山的路異常陡峭，無論是戰馬還是車輦，只能停留在山腳下。

“看來真要風雨同路了。”楚南怪味笑道。

之前華蓮夫人一直都在車輦裡，既不會吹風也不會淋雨，所以算不得風雨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