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日,楚南家中客來客往,哪怕和某些人曾經的關係不算好,客人來了,楚南和老陳也得擺出一副笑臉。

不計較歸不計較,但心裡肯定還是有一些隔閡的,只是彼此未將那層窗戶紙捅破。

與有些人的關係,井水不犯河水,與有些人的關係,倒是可以適當的枯木逢春一二,其中具體分寸,都在心裡。

雖說熱鬧,也有部分婆娘主動進入廚房裡,忙前忙後,還有老呂叔和申佑幫著招呼客人,但還是讓老陳感到了一絲絲的疲憊,楚南大傷初愈,也得出來陪著笑臉,陪幾杯酒。

楚南不求鄰里關係和睦,只求別起什麼風浪。

但這一次,楚南也看見了不少人對自己流露出了真心的讚賞笑容,對於楚南個人而言,奪得魁首之位最大的好處,便是不著痕跡的解決掉了一些鄰里糾紛。

以往那種明爭暗鬥,將一去不復返了。

楚南心裡清楚,不少人其實都是吳家打發過來的人,所帶來的禮物不算貴重,但也不寒酸,收了之後,楚南也是有能力給人家禮尚往來的,彼此都能有一個臺階下。

甚至,一部分隨波逐流之輩,對四大天王的態度都友善了起來,當然,四大天王是不懂這些的。

第三日夜裡,皓月當空,繁星滿天,草地裡,蛐蛐聲連綿不絕,聲聲入耳。

一老一少,坐在屋簷下,喝起了小酒。

而此時此刻,魏爽也不知道去了哪個婆娘家的房間裡。

老陳看著楚南,欣慰一笑道:“我以為要很多年之後,這個院落裡,才會出現這般光景,沒想到你還未越過五境,就已實現了這般壯舉。”

“小夥子,有出息了啊。”

楚南和老陳碰了一杯,溫和言道:“老頭兒,這話說的不講究啊,我能成為天元問道的魁首,能但大難不死,全靠你老人家的顏面在支撐。”m.

“若無你,也許,我早就餓死在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季。”

“若無你,我何來練就這一身連我們自己都不知底細的古怪罡氣。”

“再造之恩,其實我一直都記在心裡。”

老陳哈哈笑道:“話雖如此,其實你強過我當年,我在你這般年歲的時候,並未將罡氣修煉到這般境地,如今,你也即將迎來鐵樹開花,待得你步入大日境之後,一切都會和以往有所不同。”

罡氣鐵樹開花,那位神秘的師叔,在楚南昏睡不起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

幾朵不起眼的花而已。

楚南對此並未過於期待,修行一事,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老早就知曉答案的事情,其實也並無多少探尋的意義。

如今已到月照後期,隱約靠近巔峰。

潛心修煉小半年左右的光景,楚南差不多就可觸控到大日境的門檻,如此年紀輕輕的大日境武夫,在這世上寥寥無幾。

熊小萌,姬瑤,蘇源,高參,孔樂,這樣的人,可以少年得志,是因為家底厚實,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有經歷過無數風雨的長輩細心把關。

而楚南不同,當初步入聚星境後,老陳在修煉一事上的指導幾乎就沒了,全靠楚南自己悟,機緣巧合之下,楚南也悟出了一些東西。

這般摸著石頭過河的感覺,其實最讓人感到其樂無窮。

楚南平淡應道:“開花與不開花,我們都是我們,我也希望,你老人家,一直都可身子骨硬朗,若那沖天的頂梁。”

老陳大笑道:“好傢伙,出了一次院門,回來之後就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楚南卻一臉正色道:“這也是我的真心話。”

言語間,一老一少又碰了一杯。

今夜,雖不是過年,但這種滋味兒,不亞於年味兒。

很久了,兩人的內心都沒有如此的平靜過,暢然過……

翌日。

來到楚南院落裡最後一位客人,是鎮長大人。

早飯剛過,院長大人便提著一籃水果來了,果籃裡有荔枝與葡萄,也許在龍昌鎮這樣的地方,吃得起荔枝與葡萄的人家有很多,可在龍昌鎮外,這兩樣的東西,還真不是尋常人家可以消受得起的。

“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楚南站在門口對著鎮長大人微鞠一躬道。

老陳也在一旁對著鎮長大人點頭致意,鎮長隨手將果籃遞給了老陳,瞥了眼楚南,淡淡一笑道:“不錯,去了一次中洲,回來之後,身上還真有了幾分顯貴的氣息。”

“不知何日打算修建自己的府邸,然後招攬一眾丫鬟僕人,養活幾個嬌妻美妾啊?”

天元問道的魁首,自然有資格做這些事的,便是真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鎮子裡的人,也不會覺得這有多麼突兀。

揚眉吐氣就是這樣,不說少年人,諸多糟老頭子,心裡也一直都想著何年何月可以揚眉吐氣,只是多數人,將揚眉吐氣當成了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慾望,而非修行。

楚南聽到這般言語,從善如流道:“這院落是樸素了些,可我習慣了,我是一個念舊的人。”

鎮長來到楚南近前,拍了拍楚南的肩頭,兩人一同來到屋子裡入座,老陳連忙斟茶倒水,與其說老陳是楚南的師尊,更像是一位忠心耿耿的管家。

茶香不算濃郁,頗有人情味。

鎮長大人一臉欣慰的看著楚南,笑呵呵道:“念舊就好,這世上許多人,有了些出息之後,就沒那麼念舊了,如同親戚之間,一旦某個親戚飛黃騰達了,和其餘的親戚就自然而然的有了諸多矛盾,直到不再往來。”

“有人見不得別人好,也有人好了之後,看不起別人的不好。”

“書上說恪守初心,可大多數讀書人到了最後,都並未真的恪守初心過。”

“你的氣息很穩,很安靜,咱們這裡,出了你這麼個人物,可謂是鴻運當頭啊。”

楚南謙虛應道:“言重了,不過僥倖而已,不敢有絲毫張狂傲慢。”

鎮長大人問道:“接下來打算做些什麼,我知道,你不會白白的浪費掉這一份名望,也許此時此刻,西洲各地名門望族,都已知曉了你的壯舉。”

“過上一段時日之後,你將會名滿西洲。”

“遺憾的是,這一次你參與天元問道,並未有西洲的長輩們為你撐腰,為你保駕護航。”

“早知如此,我也該親自過去一趟。”

鎮長,尋常鎮長與某個宗門的宗主比較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

可龍昌鎮的鎮長,哪怕是到了中洲那般繁華之地,也還是會有諸多人給一份薄面的。

楚南輕聲道:“這都無妨,我與一眾西洲子弟,並肩作戰,為西洲山河而戰,那種感覺真的很好,心中有豪情,天地自然寬。”

鎮長大人擊節讚賞道:“好,這才是我龍昌兒郎該有的風采。”

言語間,鎮長大人以茶代酒,一飲而盡,楚南見狀,連忙給鎮長大人添了一杯茶,這杯茶添上之後,便是續上了一份香火情。

楚南坦蕩不假,卻不代表楚南不懂人情世故,不知何為勾心鬥角。

便是吳鈞,也很難給鎮長大人續上這樣的一杯茶。

昔日少年,已在世上初露崢嶸。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