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頓熱鬧火鍋,只論故交,不談公事。

楚南自立門庭一事,對這些個年輕人們而言,並無多大的感觸,西洲之地仍舊積貧積弱,楚王又並非一尊實權王爺。

地域之別,強弱之分,年輕人心裡是有數的。

對於楚南更多的是欣賞,而無嫉妒。

次日,早飯過後,楚南便和申佑告別秀靈宗,姬瑤與宮靈等人親自將兩人送至秀靈山門外,隨後姬瑤也返回了秀靈山,姬瑤還得參與開春之後的餐霞盛會。

餐霞盛會只對修士有用,楚南是武夫,故而華蓮夫人並未邀請楚南,即便邀請了楚南,楚南也不願意過多的消耗自己與秀靈宗之間的香火情。

玉華宗位於中洲西北,距離中天之城有較遠距離。

申佑直接帶著楚南橫渡虛空,一步到位來到了玉華山腳下。

抬頭望去,玉華山高聳入雲,乃是一座雄偉壯闊的孤峰,氣勢好比一柄天劍。

山門下,一眾護山弟子巡邏。

周圍建築錦繡萬千,貴氣橫湧,比較起萬壽山的建築,多了幾分精緻。

楚南還未自報家門,視野的盡頭便走來兩位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蘇源與蘇墨兄弟二人來了。

“好久不見,小萌來過書信,讓我這幾日候著你大駕光臨。”蘇源大老遠的招呼道。

蘇源身著一襲白衣,神采奕奕,模樣俊秀,眉宇之間流露出昂然英氣,雖說松柏二宗在教義與信仰中有所紛爭,可實則柏宗內不少內門女弟子,不說是對蘇源芳心暗許,但也要比欣賞仰慕來的更厚重一些。

楚南聞後,雙手微微作揖道:“好久不見,我頂多小駕,談不上大駕。”

兄弟兩人來到楚南近前,對著楚南身後的申佑微微行了一禮以表敬意。

西洲龍昌鎮的長輩,還是值得玉華宗的兩位天之驕子鄭重以待的。

蘇源含蓄一笑,做出邀請手勢道:“裡面請。”

隨即,一行人以及黃狗庚萌登山而上,蘇源的氣息很清冽,如今也有金丹境初期修為,不久之前與熊小萌對決一場,落得了一個脆敗。

不過並未影響蘇源的心境,他的劍,一如既往的鋒利與清澈。

蘇源自然知曉熊小萌和楚南對決的結果,且昨天夜裡,也知曉了楚南在秀靈山的所作所為,華卓與宮靈兩人敗北,葉寰直接投降。

橫向對比之下,蘇源自知當下的自己絕不是楚南對手。

可蘇源也並不在意這件事,楚南也是真的捍衛了五境之內的金科玉律。

一時成敗算不得什麼,好生修行才是王道。

蘇源沒有先天一氣與先天本源丹的加持,更沒有去朱雀留下的涅槃池洗精伐髓,他的修行之路一直都在穩紮穩打。

在金丹境內,蘇源心裡也很清楚,自己是很難在有所作為了。

故而進入金丹境之後,蘇源整體的心境有些不葷不素。

玉華山鍾靈毓秀,靈氣濃郁,與秀靈山比較起來,更顯大氣。

路上,蘇源也是較為敷衍的給楚南介紹玉華山的風景名勝,楚南也聽出來了蘇源的敷衍,淡淡一笑道:“你我之間,大可不必如此。”

蘇源呵呵一笑道:“也是,反正這裡就是玉華山,以後若是有閒暇,你可隨時過來做客,畢竟如今的你,都值得讓那位老爺子親自作陪了。”

楚南狐疑道:“你是如何知曉內情的?”

熊小萌和姬瑤兩人彼此之間互相安插眼線,此事楚南是知曉的。

沒想到蘇源也有這般行為。

蘇源瞥了眼楚南,嘆息道:“小萌知道的,我自然也知道,松柏門庭相互對立,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楚南尷尬一笑,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知不覺間,一行人到了山頂的玉華宮外。

一眼望去,玉華宮大氣磅礴,殿宇成片,中洲的日出之景,玉華山山頂算是最佳之一。

宮門外,護衛巡邏,見到蘇源和蘇墨兩兄弟後,盡數微鞠一躬,隨後繼續巡邏。

“你能受到那位老爺子的待見,自然也要受到我玉華宗宗主大人的待見。”蘇源笑道。

都是熟人,蘇源都並不喜歡話術上的彎彎繞繞。

這也是熊正朝老爺子最欣賞蘇源的地方。

宮內,並無舞女助興,一切從簡。

進入大殿之後,楚南便看見了一位雄姿英發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體魄修長,一頭披肩長髮自然垂直腰間。

他模樣俊朗如畫,與蘇源頗為相似。

身著一襲黑紫色的大氅,無形之中透出幾分王者氣概。

他是蘇雲天,玉華宗之主。

大殿內,已設下酒宴,僅有蘇雲天與蘇源,蘇墨,以及三位玉華宗的長老。

楚南見狀,雙手作揖深鞠一躬道:“晚輩楚南,拜見前輩。”

申佑也跟著微微行了一禮。

蘇雲天爽朗一笑道:“小友果然年少有為,年紀輕輕,便是西洲楚王,聞名不如見面啊。”

楚南從容應道:“承蒙前輩抬舉,如今之成就,多數都屬偶然。”

蘇雲天來到楚南近前,仔細端詳了一眼楚南的面相,稱讚道:“果然一表人才,有龍鳳之姿,快請坐。”

眾人徐徐落座之後,楚南才將請柬雙手給蘇雲天奉上,說道:“七月十五,還請貴宗前往西洲喝喝茶。”

蘇雲天接過請柬,當著楚南的面開啟了請柬,他想要看的不是內容,而是楚南的字跡。

骨氣洞達,渾然天成,頗有靈性,至少第一眼是這樣,第二眼便可看出楚南的書法毫無基本功可言。

但這般字跡,用來嚇唬人,已綽綽有餘。

蘇源落敗於楚南的事,玉華宗上下早已知曉,且玉華宗部分長老也在問道期間,見識過楚南的武夫風采。

姑且不提萬壽山那裡傳來的招呼,單單蘇雲天本人就對楚南頗感興趣。

問道之戰,那是真正的成名之戰,令西洲武夫在世間抬起了頭。

且蘇雲天知曉楚南與陸離先生都有過交集,對這位西洲楚王更加有興趣了。

中州之地,若出現了楚南這樣的人物,那不算稀奇,可天柱是從西洲開始崩塌的,西洲之地出現了楚南這般驚才豔豔的人物,難免會令各方勢力都高看一眼。

那寧清固然也很是不錯,可惜並未奪得四境之戰的魁首大位。

蘇雲天對楚南盛讚道:“小友筆法不俗,可惜未能在書法之道上好生鑽研,可惜了這傲人的天賦。”

蘇雲天是真覺得有些可惜,他也曾練過書法,然就天生的筆性而言,蘇雲天自認為不如楚南。

楚南從善如流道:“我本武夫,書法一途與我不佔因果,故而未曾好生研習過,頂多偶爾陶冶情操一二。”

蘇雲天哈哈笑道:“也有道理,唯有心性豁達之人,才能有這般筆性。”

楚南心中稍有意外,未曾想玉華宗的宗主會對有如此盛情,可轉念一想,可能也是陸離先生的名氣所致。

現在,楚南慢慢知曉陸離先生的名氣有多大了。

想起在齊國境內的那條船上,自己不知曉陸離先生是誰,而陸離先生那般詭異表情,還是值得細細品味的。

酒宴上,蘇雲天主持大局,而這一次在話術一事上,申佑並未參與其中,完全交給了楚南,楚南學問底子淺薄了些,不過今日之酒宴,是一場中規中矩的酒宴,而蘇雲天也毫不吝嗇對楚南的欣賞,故而今日這般場面,恰好可在楚南的應付範圍之內。

蘇源略顯索然無味,該舉杯的時候便舉杯,該沉默的時候就沉默,酒宴之上,蘇源並未插話,自打輸給熊小萌之後,蘇源就已經決定,只要自己還在金丹境,那就多做事少說話夾著尾巴做人。

手中雖有天魄這等神兵利器加持,可蘇源深知,當下自己絕對不是熊小萌,姬瑤以及楚南的對手。

更別提南洲那個年輕,以及秀靈宗的葉寰。

如此算下來,蘇源在同階之中的影響力,可謂是與日俱下。

合道境內時,蘇源曾期待自己進入金丹境的光景,從未想過,這光景竟然是如此的蕭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申佑也順帶講起了西洲的一些歷史風情,蘇雲天對於西洲並不感興趣,因為這些年來,西洲並未冒出來過一尊大人物。

然在言語上蘇雲天也並未敷衍申佑,耐心聆聽,偶爾回應,言語之間略有一些點睛之筆。

而蘇雲天也並未詢問楚南開府之後都打算做些什麼,今日只是為了盡地主之誼,以及滿足一些對楚南的好奇心罷了。

宴席結束之後,楚南便和申佑告別了蘇雲天,該前往天元城了。

蘇雲天也並未過多挽留,口頭上也對楚南做出了承諾,往後可隨意來玉華宗。

蘇源與蘇墨兄弟兩人將楚南於申佑送下了山。

臨別之際,蘇源對楚南燦然一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一路順風。”

楚南笑道:“好嘞,再會。”

看著楚南和申佑以及那條黃狗離去的背影,蘇源眼神略有些複雜,隨後苦澀一笑,便與蘇墨返回玉華山。

玉華宮內,蘇雲天坐在酒桌上,開始了自斟自飲。

若是沒有楚南,蘇源有很大的可能與熊小萌修成正果,蘇雲天早已經從蘇源那裡知曉了楚南和松宗大小姐之間的往事。

因為此事,蘇雲天一直都對楚南很好奇,且有敵意。

可今日真的見到楚南之後,蘇雲天反而對楚南沒了敵意,第一次天柱崩塌,兩顆先天本源丹分別被熊小萌和楚南佔據,這已算是冥冥之中的某種安排。

轉念一想,就算沒有楚南這個異數,蘇源和熊小萌之間也未必可以修成正果,因為可能還會出現第二個甚至第三個類似於楚南這樣的人來破壞掉長輩們眼中的青梅竹馬天作之合。

“唉,我家源兒輸得不冤。”蘇雲天自嘲一笑道。

這酒水,也是越喝越有滋味……

世上有許多事情都是可以勉強的,只要你足夠強,但唯獨感情的事情是無法勉強的。

……

黃昏時分,楚南,申佑以及黃狗庚萌來到了天元城。

故地重遊,楚南忽然笑道:“初來天元城,因無落腳點,便去了距離問道臺較遠的地方入住一家客棧,後來偶遇華蓮夫人,便再也沒去過那家客棧,倒也不是心疼房費,只是覺得有些好笑。”

兩人一狗慢慢悠悠的往城主府方向而去。

問道之戰結束之後,天元城便冷清了下來,不復以往繁華。

不知不覺間,兩人一狗到了城主府。

夜色從四面八方湧來。

府門口,一眾巡邏甲士,為首的是一位約莫三十來歲的壯年男子,身著一襲白銀甲冑,手握長槍揹負弓箭,身材雄壯,隱約之間透出幾分萬人敵的架勢。

楚南上前一步道:“在下西洲楚南,前來拜見城主大人。”

為首的這位小將軍見狀,並未多看楚南一眼,而是看了眼楚南身後的黃狗。

言道:“當真是楚南?”

楚南見狀,隨後給了庚萌一個暗示眼神,微微流露出黃金獸的氣息。

小將軍見狀,連忙深鞠一躬道:“公子稍後,我這就去前往稟告。”

城主府內,秋山海獨自一人在道場內打坐冥想,剛入定,便察覺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隨後徐徐起身,道場之外,老管家腳步匆匆道:“四境的問道魁首前來大人。”

秋山海略感微茫,原來是那個武夫啊。

“我在正堂候著,命小廚房設宴。”秋山海道。

老管家聞後又折身返回,不多久後,這位老管家便帶著兩人一狗進入了城主府內,順著幽靜的小道往正堂裡去。

正堂內,燈火通明,傢俱擺設談不上金碧輝煌,卻很大氣,屋子裡的格局令人心中敞亮,亦能靜下心來。

楚南站在通往正堂的臺階下,雙手作揖道:“晚輩西洲楚南,拜見城主大人。”

言罷,秋山海瞬息站在了楚南近前,瞥了眼楚南,以及楚南身後的申佑,單手負在身後,邀請道:“都是道友,何談拜見一說,還請小友入內一敘。”

隨即,兩人一頭在天元城之主的帶領下進入了正堂。

小廚房那裡還未準備好宴席,不過秋山海已親自泡好了茶。

落座之後,秋山海親手給楚南和申佑兩人倒茶,瞥了眼趴在桌子下面的黃狗,輕聲笑道:“不知這位需不需要喝茶?”

這茶水滋味很濃,是招待客人的茶水,但也並非招待貴客的茶水。

年輕一輩中,唯有寧清喝過秋山海的好茶與好酒。

黃狗庚萌並未理會秋山海,楚南聞後,淡淡笑道:“那倒是不用了,多謝前輩好意。”

秋山海隨和道:“你我之間雖並未有過淵源,但也無需對我如此多的繁文縟節,自然一些就好,我並非一板一眼的那一類人。”

無形之間,秋山海流露出一股柔和的氣場,雖不至於令楚南感到賓至如歸,卻也讓楚南身上的拘束少了很多很多。

楚南柔然一笑道:“既如此的話,言語上就方便多了。”

“此次前來,是特意來給前輩送請柬的,因為在天元城奪得魁首的緣故,外加西洲局勢的需要,我意外成了西洲楚王,於今年七月十五開府,到時還望前輩賞臉。”

“畢竟是在前輩的風水寶地一戰成名,故而請柬萬不敢落下了前輩。”

楚南雙手將請柬給秋山海奉上。

秋山海這才反應過來,笑道:“原來如此,但你也不是一戰成名,你是連著成名了好幾戰呢。”

楚南謙遜應道:“說笑了,不過是佔據了前五境的屬性優勢罷了。”

秋山海聞後,言道:“你和寧清倒也有些類似的地方,你們那一戰,算是這些年來最驚豔的一次奪魁之戰。”

“估計往後不會再有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