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麒麟崖下,人山人海,人聲鼎沸。

中教部分人,並未集結於麒麟崖之下,柳元等人渡劫時,已經向大部分人分享過雷劫液,故而來到麒麟崖之下等候雷劫液的中教人數並不多。

最前方的,自然是龍昌鎮的鎮長大人與一眾龍昌將士。

其次,大源書院的人。

莊玉山來到了鎮長大人近前,恭敬一笑道:“鎮子裡可真的是出了一個大人物啊。”

莊玉山很少套近乎,如果是數年之前的光景,莊玉山也不會來到鎮長大人面前套近乎。

在莊玉山的認知中,西洲四大風水寶地的實力一直都相差無幾,對於大源書院而言,並不會造成任何壓迫。

可是,當四大天王解決掉了東洲靳氏家族的精銳之後,莊玉山的觀念便開始改變了。

再之後,東洲覆滅司馬家族一戰,屠龍陣法重現世間,力壓群雄,據小道訊息,這位鎮長大人更是率領龍昌勇士,在最關鍵的時刻,幫助松柏二宗的飛仙強者扭轉戰局。

至此,莊玉山的觀念再一次改變了。

西洲四大風水寶地,平日裡很少出來走動,可以說是固步自封,也可以說是暗中耕耘,莊玉山一直都知道四大風水寶地是有一定程度的硬實力,但肯定沒有大源書院強。

其次,這四大鎮子,彼此之間肯定也是有一些明爭暗鬥,故而,莊玉山就更加沒有放在心上,西洲這麼大,四大鎮子裡的人相互登臺唱戲,也算是一樁熱鬧事情。

可哪能想到,四大鎮子,只有龍昌鎮在最關鍵的時刻最有擔當,也只有龍昌鎮的實力最強,完整的屠龍陣法一直都在,這也是許多大佬們一直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對於莊玉山的套近乎,鎮長大人倒也沒有很不屑,他可以算作是莊玉山的長輩,曾幾何時,也和沒有當上院長的莊玉山有過數面之緣。

這個人不壞,只不過,有些太過於恪守中庸之道。

也還不錯,至少後來成為了大源書院的院長。

鎮長含蓄一笑道:“大人物天生就是大人物,哪是從我們鎮子裡走出來的。”

“說起來,這一次也是我們龍昌鎮沾了光。”

“院長大人真會說笑。”

莊玉山聞言,想要細問一番,但想了想算了,不該自己詢問的事情最好不要詢問,也大概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莊玉山才意識到,楚南一直都是一尊真正意義上的王者,只不過在此之前,莊玉山不覺得楚南是一尊王者,也許,就連楚南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尊王者。

四大天王的吵鬧聲不絕於耳,不停打打鬧鬧,可這個時候,大源書院的強者們是絲毫都不敢輕視這四個人。

四人合力之下,哪怕是飛仙強者親至,也未必是對手。

秦廣和周奉,也在人群中。

兩人並肩站在一起。

秦廣有些得意的對周奉說道:“看來還是我的眼光更加毒辣一些。”

周奉聞言,無動於衷的表示道:“如果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吳克。”

秦廣不解問道:“為何?你對於武夫的偏見那麼深?”

周奉淡淡笑道:“楚南的確足夠偉大,至於他將會彪炳西洲史冊,可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如楚南這樣的人,這樣的事蹟,終歸都是可能性極小的事情。”

“昔日,你我同樣都是站在西洲大局上做出了選擇。”

“吳克的成長,一直都在我的計劃之中,他也的確很爭氣,吳氏家族也算是勉強出現了一個麒麟子。”

“和楚南比較起來,也的確是熒光和皓月爭鋒。”

“但是,我做出的選擇是更加正確的。”

話說到這裡,秦廣也回過味來了。

是啊,吳克是站在西洲大局上所做出來的選擇,可楚南,卻是屬於整個天下的。

而秦廣當初,也是站在西洲大局上做出來的選擇,那個時候,秦廣心中並無天下的概念,所以,就做選擇一事,秦廣還是輸了。

轉念一想,即便秦廣當初沒有選擇楚南,而是選擇了其餘人,也不會改變楚南的成長軌跡,楚南還是會成為天元問道的魁首。

“佩服佩服。”秦廣道。

周奉淡淡笑道:“如今你我剛剛步入化神境初期,便趕上了如此造化,也算是你我的運氣,可這份運氣,也許會讓我們付出生命的代價。”

秦廣臉色一沉道:“獸族不講道理,只能拼死一戰。”

周奉陰陽怪氣道:“也許,大戰結束之後,人族大獲全勝,而你我,會死在內鬥之中,不過那終歸是以後的事情了。”

秦廣若有所思,這很有可能。

麒麟崖外,千里之堤,一座涼亭裡。

陸離先生,無名老人,以及大源書院三巨頭圍坐一桌,茶香四溢,瓜果飄香。

“你們也很久沒有出過遠門了吧。”陸離問道。

李爾笑道:“心若是在遠方,與出了遠門是一樣的。”

無名抿了一口茶水,說道:“言之有理,不過我有一事不明,你們大源書院明明實力雄厚,天柱還未崩塌之前,以你們三位的積累,是可以幹出一番成就的,為何卻始終沒有作為,就連天柱崩塌之後,你們三位也依舊深居簡出,不問世事?”

大源書院還是有高手的,可拿得出手的沖霄強者,至少也有二十位。

文尚從容應道:“因為教義不同,理想不同,世間事,只能以中庸之道處理,至於在修行界爭雄,我們並無此意。”

“只想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松柏二宗萬古長青的格局已定,我們無論做什麼,其實都無濟於事。”

李爾道:“世間萬物皆有規律,不可逆天而行。”

“學問,信仰,可源遠流長。”

“匹夫之血勇,王者之爭雄,終究只是曇花一現。”

“就連楚南今日所作所為,也並非是想要證明自己,只是局勢將他逼迫到了這一步。”

“恰好,他也一直都在順應自己的本心。”

摩尼呵呵笑道:“是也,大源書院,教書育人,培養賢者,高高在上又如何,卑微低賤又如何,終究都生活在天空之下,便是到了天空之上,卻還有更加高遠深邃的青天碧日。”

陸離聞言,好奇道:“三位之學問,猶如淵流滄海,可我感到不解的是,為何西洲大陸文運始終薄弱?”

“是山河氣運散亂?”

“還是其餘的緣故?”

今日是碰巧坐在了同一張桌子上,陸離也是心生好奇,詢問了一番。

這些年來,西洲有天河宗劍修,也有楚南這樣的武夫。

但文治一事,始終差強人意。

也從未走出過名動一時的風流才子。

而大源書院底蘊深厚,不該如此才對。

文尚一笑置之道:“三足鼎立,文治各行其道,彼此爭奇鬥豔,相互遞進,且很少前往西洲之外,故而顯得文治薄弱。”

“其實西洲文治不弱。”

“天柱徹底崩塌之後,西洲是第一個率先重建秩序的大陸。”

“文氣很穩,卻並未綻放光芒。”

“也許是在無形之中,和光同塵了。”

陸離聞後,心有所悟,也是,人才扎堆,又彼此理念不同,故而就顯得沒有人才,更像是一盤散沙,實則人才大有人在。

這也是一件好事,有競爭,卻又都抱著世間大同之心。

無形之中,擴散著更深一次的民主與自由。

而在世人心中,西洲較弱,文不成武不就。

卻也因此,顯得西洲內鬥並不算嚴重,反倒是顯現出另類的中正平和。

而南洲,世家壟斷,北洲名門壟斷,東洲之地,世家名門相互競爭。

無形之中,打壓不少人才,也在無形之中,加強了統治力。

世界是矛盾的,顧了這頭,就沒辦法顧那頭。

無名直接問道:“所以,楚南成立中教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

摩尼道:“有些花,總會在不經意之間盛開,也會在不經意間凋零。”

文尚道:“默許成全,中教既可以成為大源書院的一面銅鏡,也可作為一塊磨刀石,只要向善即可。”

“至於西洲本土境內的古老貴族與新貴之間的競爭,也可無形之中,消磨諸多矛盾,整理出一些新的處世之道。”

李爾道:“中教,中正平和,無需從中作梗,大源書院的心胸是寬廣的。”

無名老人笑道:“也幸虧你們心胸寬廣了,難怪我建議楚南強行統一西洲大陸,楚南卻覺得大源書院許多主張,教義,制度是正確的。”

“這一層,我輸了。”

“世上玄奧難懂的道理實在是太多了,無法學完。”

“我看啊,哪怕是活到老學到老,到了最後,還是枉然。”

陸離溫和一笑道:“是不是枉然,只有自身知曉,不過閣下這份逸者之風,倒也值得我們好生借鑑一番。”

無名一臉費解道:“逸者之風,你才是逸者啊,我不算是什麼逸者。”

陸離臉色微僵,隨後整理了一番思緒說道:“也許,我一直都活在許多人的想象之中吧。”

如夢似幻,卻又是真實的。

幾人言語間,天空中響起一道驚雷。

抬頭望去,天幕中,紫金色的雷雲開始匯聚,一股攝人心魄的雷劫因子擴散開來。

陸離皺起了眉頭道:“六道輪迴劫!”

無名老人也站了起來,說道:“怕什麼,反正楚南都已經沐浴過創世雷劫液,這一次的雷劫,只不過是走過場而已。”

“所求的是雷劫之後的雷劫液。”

陸離道:“我只是擔心,楚南過於自信,一不小心迷失了心境,從而釀造出苦果。”

六道輪迴劫,稍有不慎,便會墮劫,永世不得超生。

無名老人道:“不會,而今之楚南心懷天下,絕不會心境不穩。”

陸離想想也是,道:“也許是我多慮了。”

麒麟崖。

雷光氾濫萬里之遙,覆蓋整個中教山河,且雷光還在不停擴張,疑似有籠罩整個西洲大陸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