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尹陳秀松為人清正,御下頗嚴,因此京都府的捕快衙役相比其他州郡的同行們要本分一些。吃拿卡要之類的行徑不能說沒有,但總是能拿捏好尺度,不至於搞得天怒人怨。

這個衙役見慕容秋水和紀柔兒體態婀娜,容貌嬌媚,一時有些無法自持,眼中露出淫邪之色。

慕容秋水將錢姓男子五人打成重傷,紀柔兒是苦主,讓二女跟著去一趟府衙是符合辦案程式的,因此衙役提出的要求無可厚非。

而且即便是二女跟著一同去了府衙,這個衙役其實也做不了太過分的事情,無非就是多看幾眼過過眼癮罷了。

可壞就壞在那一瞬間淫邪的眼神被二女看了個真切。

紀柔兒行醫多年對此類事情已是見怪不怪,可慕容秋水這暴脾氣卻是一刻都忍不了,杏核眼中閃過一抹殺意,纖纖玉手便揚了起來,靈力獨有的光暈在其指尖閃爍,恐怖的威壓漫卷而去。

衙役只覺得身周的空氣驟然變成了粘稠的液體,身體被緊緊裹住無法動彈,就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

京都不是汾城,榮非和紀柔兒在汾城生活十年,也只見過郭瀟、李顯和餘慶之這三個修士。京都內修士不說隨處可見,卻也算不得稀奇。

因此衙役立刻就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該招惹的人物,可他此時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即便是想求饒賠罪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人群中乾坤觀的兩個道士察覺到了慕容秋水的殺意,頓時被嚇得面無人色,冒著捱揍的風險攔在慕容秋水的身前。

“師妹師妹…制怒,制怒啊!”

“師姐,區區一個衙役不值得您動手,就由師弟代勞如何。您先消消氣,氣大傷身吶。”

“滾!”

慕容秋水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個字來,冰冷如霜的怒意激的二人身上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年紀稍小的師弟一縮脖子閃到了一旁。

年紀稍大一些的師哥先是面色一陣掙扎,最後一咬牙祭出了殺手鐧,壓低了聲音說道。

“師妹,修士傷人可是要驚動緝仙司的。”

慕容秋水聞言一怔,怒氣殺意冰消雪融般的退去。

紀柔兒將三人對話聽的真切,心想榮非到底是對慕容姑娘做了什麼,竟會有這般威懾力。隨即拉住慕容秋水的手臂,輕輕搖晃用溫柔的語氣說道。

“小妹知曉一處吃酒的好地方,今日便做個東以感謝姐姐仗義出手之情,不知姐姐可否賞光呢。”

同門師兄的話雖是讓慕容秋水怒氣消散,可臉面上卻是有些掛不住。對緝仙司那個混蛋怕歸怕,但這是能說出來的嗎?

我慕容秋水堂堂乾坤觀聖女,不要面子的嗎!

紀柔兒的話像是一場及時雨,成功轉移了這個尷尬的話題,給了慕容秋水一個舒服的臺階。

“看在妹妹你的面子上,不與他們一般見識,哼!”

慕容秋水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癱軟在地的衙役,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兩個乾坤觀道士感激的朝紀柔兒作揖。

紀柔兒擺了擺手後,走到另一個衙役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衙役立即色變,退後兩步恭恭敬敬的朝紀柔兒躬身行禮,而後招呼同僚將錢姓男子五人和錢氏婦的屍體帶走。

待衙役走後,紀柔兒又將老道士和老楊頭叫到一旁。

“我和這位慕容姑娘身份特殊不便去衙門,只能麻煩您二老走一趟了。”

二人也都已經猜出紀柔兒和那個脾氣火爆的姑娘都不是普通人,連忙便點頭答應下來。臨走前,老道士看著紀柔兒,臉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紀柔兒心領神會,笑道。

“今日我要請慕容姐姐吃酒,沒有診治的病人讓他們明早再來吧。”

老道士聞言大喜,感激的朝紀柔兒深揖一禮,拉起老楊頭樂顛顛的去京都府衙門。

“你和那個假道士說了什麼,看把他樂的臉上都開花了。”

慕容秋水問道。

“沒說什麼,是老人家心善所以知足常樂。”

紀柔兒笑著說道,隨即拉起慕容秋水的手臂離去。

二女雖是剛剛相識,且性情迥異,卻是聊得頗為投機,一路上歡聲笑語響個不停,引得過路行人頻頻側目。

很快二女便來到南城狹巷裡的小酒館門前。

紀柔兒探頭朝裡面瞧了一眼,未見老闆娘的蹤影,便輕聲喚道。

“瑾姐姐可在。”

……

凡是朝廷重地所在,門前都會有禁軍守衛,防止閒人擅闖的同時也是為了保護衙門裡官吏的人身安全。

多數時間守衛的禁軍都是無所事事,或是壓低頭盔趁機打盹,或是偷瞄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暗暗流口水。

一名禁軍接連打了幾個哈欠,前後左右看過估計不會有人來查崗,剛想要壓低頭盔擋住眼睛,餘光卻是瞥到一個搖曳生姿的身影緩緩走來。

禁軍頓時精神一震,同時不忘給其餘三名同袍傳遞訊號,示意他們有美人可看了。

待那個身姿搖曳的美人走的近了,四名禁軍這才注意到美人身旁還有一名年輕男子伴隨。

這小子好福氣啊!

四個禁軍不約而同的在心中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嘆道,可當看清楚那個男子的面容時,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竟是緝仙司的捕頭榮非!

看其行進的方向,不是去對面的緝仙司衙門,而是直奔刑部衙門而來。

眼睜睜看著榮非走到面前,一名禁軍咧嘴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指著對面道。

“榮捕頭,你走錯了,緝仙司在對面,這裡是…”

“刑部,我知道,沒走錯。”

榮非不待禁軍說完便搶先答道。

“額…”

禁軍臉色一變,心道喪門星登門準沒好事。

前幾日榮非去了一趟戶部,拘走了一名侍郎和一名主事。今日來到刑部,不知哪位大人要倒黴。

不過轉念一想,管他是誰倒黴都與自己無關,自己在這緊張個什麼勁。因此只是沉吟了一下,便連忙拱手說道。

“請榮捕頭稍後,我這便去稟報。”

禁軍說完轉身欲走,身後卻是傳來榮非的聲音。

“告知總捕譚琦,就說榮非有公務需其協助。”

刑部衙門裡也有衙役、捕快、捕頭這些吏員,以供刑部的各位大人們驅使跑腿,在地位、級別、權利上卻是與州府衙門並無不同。

聽聞榮非點名要找的人竟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捕頭,禁軍的心裡還有點小小的失落,暗道今日怕是沒有好戲可看了。

未讓榮非等太久,很快就有一名身穿皂衣、腰懸鋼刀的中年漢子急匆匆跑出來,朝著榮非拱手施禮道。

“譚琦見過榮捕頭。”

“你我同為捕頭,不必如此多禮。我喚你一聲譚大哥,你叫我一聲榮老弟即可。”

榮非扶住譚琦雙臂笑道。

得知榮非點名要找自己時,譚琦也是被嚇得夠嗆。這倒不是因為他膽子小,實在是最近榮非的兇名已經傳遍了京都官場。

戶部左侍郎在高官遍地多如狗的京都,那也是排的上號的實權人物了。可那又能怎樣,不還是讓榮非說拘就給拘了。

而拘人的原因僅僅是因為晚發了緝仙司半年的餉銀。

雖然只是拘了半日就給放了出來,可範理出來後便請了病假躲在家裡閉門不出,據說至今仍未歸職。而榮非非但未受責罰,反而是馬不停蹄的又去尋醉仙居的晦氣。

結果往日裡威風八面的靖遠候府大總管常六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這等難纏人物指名道姓的要找自己,譚琦沒當場失禁已經算是膽氣過人了。

此時見到榮非如此的客氣和藹,譚琦不由得怔了一下。

這與自己的認知不太一樣啊!

“譚大哥借一步說話。”

榮非沒工夫去猜測譚琦的心理活動,將其拉到一旁後低聲說明了來意。

“榮捕…老弟要查驗那些人的屍身?”

譚琦有些奇怪的朝榮非確認到。

見榮非點頭,譚琦這才鬆了一口氣,拍著胸脯道。

“小事一樁,榮捕…老弟隨我來。”

說完,帶著榮非和花妖進入刑部衙門。

“那些人的屍身剛送來時,司禮監的魏公公還特意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看好,未有他老人家的允許,任何人不可靠近。因此侍郎陳大人特意空處一間冰窖,將屍身放入其中以免腐壞。可如今已是過去了七八日,那些具屍身卻好似被人遺忘了一般,無人理會、無人過問。”

譚琦在前面引路,邊走邊說道。

“昨日我聽到一些小道訊息,宮中似乎不準備再理會範統領…啊不,是範賊被刺一事了。可這些屍體如何處置,卻還未有定論。我估計宮中的貴人們都已經不記得這茬了吧,正準備明日向陳大人請示將屍體移出冰窖…”

譚琦生的是身高體壯,濃眉大眼,沒曾想卻是個話癆,一路上都是絮絮叨叨說著些有的沒的。

而榮非非但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反而是聽得津津有味。

很快三人來到位於地下的一間冰窖之中。

譚琦開啟房門後正要進去,卻是被榮非攔住。

“譚大哥留在外面吧,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摻和進來為好。”

譚琦聞言先是一愣,隨即面色一變,朝著榮非感激的拱了拱手便忙不迭的直接跑出地窖。

小道傳言果然不靠譜,自己險些犯下大錯啊。

本來就是嘛,謀逆、行刺,天一般的大事,宮裡怎麼會說不管就不管了。

譚琦一邊跑一邊後怕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