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榮非心中已然做出決斷。

「好吧,既然你們兩個不願說,我也不好繼續逼迫,畢竟未經京都府審訊,你二人現在仍只是嫌犯,而非罪犯。」

「多謝大人理解。」

施斕曦福身一禮道。

表情雖然仍是維持先前那副高冷傲然的樣子,可眼神中的得意之色卻也是毫不掩飾。

「不過我這人有個準則,凡是經我手的案子就必須要一查到底,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儘量做到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同時受牽連的無辜之人,也要得到相應的補償,絕沒有自認倒黴一說。」

榮非看著一臉悽苦的春香微笑道。

「大人…還是算了吧。妾身貧賤,這些…早已習慣了。」

春香感激的看了榮非一眼,帶著一些哭腔說道。

圍觀眾人聽到春香的話後不禁有些納悶。

春香的殺人嫌疑已經排除,此事還與她有什麼關係嗎?

「坦白從寬的機會已經給過了,是你二人自己不珍惜,我也沒有辦法。接下來就由我來將本案的始末講述一遍吧。」

「你…你可要想清楚後果!」

施斕曦面色一變,指著榮非威脅道。

「抓捕過程中,若嫌犯有頑抗的跡象,我有權利動用武力,就像剛剛那樣。」

榮非抬起右手道。

「你敢!」

鄭航跨前一步護在施斕曦身前橫眉怒目的吼道。

啪!

榮非一記耳光甩在鄭航臉上。

「你說我敢不敢。」

施斕曦沒想到自己已經亮出底牌,榮非竟然還敢毆打鄭航,心中怒火升騰而起,一直努力維持的高冷傲然形象蕩然無存,氣的是全身都在發抖,面色鐵青惡狠狠的瞪著榮非。

榮非也不理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腦海中的思路後,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鄭航曾言其出身低微,想來家中應是施府的下人。二人又年歲相當,想來應是自小便相識,勉強算是青梅竹馬吧。但因為兩人身份差異過於巨大,註定無法成為眷侶,因此就只能將這份感情埋在心中。

三年前,施府鉅變,施斕曦被教坊司發賣至金風細雨樓成為風塵女,鄭航則是來到這裡做了龜公,暗中給予照拂。

本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女,如今卻是要每日迎來送往侍奉不同的男人,這讓性格高傲,身嬌肉貴的施大小姐如何能夠忍受。按照話本的橋段,施斕曦本該是三尺白綾自懸於梁,這樣既保全了自己的名節,又能早日去地下與父母團聚。但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哪一天真臨到自己頭上,沒有幾個人有那樣的勇氣,螻蟻尚且偷生嘛,可以理解。

死又不敢死,逃又逃不掉,就只剩下贖身這唯一的法子。金風細雨樓背景深厚,教坊司發賣來的官眷也可贖身,但價格卻是高出十多倍,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即便施斕曦三年來暗中積攢了一些銀錢卻也是遠遠不足。

半個月前,施斕曦聞聽當年構陷其父的女幹人已經伏誅,便立刻意識到自己東山再起的機會來了。但距離其父亡故已經過去了三年之久,當年在官場留下的那些情分是否還在卻是不太好說。加上此時又是風塵女的身份,那些所謂的叔伯真的能夠扶一把嗎?.z.br>

但這可能是施斕曦今生唯一的一次機會了,無論怎樣都要拼一把、搏一次。

施斕曦的訴求我猜最少有兩件。

一則是贖身,脫離苦海。

二則東山再起,重享富貴。

施斕曦也知曉,即便當年父親留下的情分還在,卻也所剩寥寥,能用一次便已是極

限。想要兩個訴求同時達成確實有些困難。

如此一來就只能二選一了。

與東山再起的機會相比,搞到一些錢財顯然要更容易些。於是施斕曦便與鄭航制定了一份謀財害命,栽贓嫁禍的計劃。

一個從外地來京,身上還帶著鉅款的商人,無疑是最佳的謀財物件。

一個心思單純,無憑無勢的風塵女,無疑是最好的嫁禍物件。

選定好謀害和嫁禍的目標後,兩人便開始了行動。

也許是推說身體原因不方便接客,亦或者故意經常提起春香姑娘引起客人的興趣,今夜客人到來後便指名由春香姑娘陪伴。

而後鄭航擇機提前潛入春香姑娘的房間,完成殺人、藏錢、栽贓等行動。

我猜施姑娘這些年積攢的錢財再加上這些贓款,為你贖身之後還能剩下一大筆。

官場如商場,也是講究一個公平交易。只是一點點往日的情分又能讓人家幫多少忙,可若是再加上一筆數目客觀的錢財,興許能給鄭航謀得一份不錯的肥差。施姑娘也就可以重新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了。

可惜女子不能為官,否則施姑娘完全可以把鄭航甩在一邊。權勢和富貴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穩妥、最安全。施姑娘覺得我猜的對不對啊?」

「哼,鄭郎對我痴心一片,我於鄭郎亦是用情至深,任憑你如何挑撥也是枉然。」

施斕曦抓緊鄭航的手臂冷笑道。

「鄭航不是傻子,他難道還看不出你是何等樣的人嗎。你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自負才學眼高於頂,似鄭航這種地位低下之人根本就入不了你的眼界,否則也不會等到今日迫於形勢,才用以身相許拉攏他了。鄭航於你而言,不過就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罷了。」

「你…你信口胡言!」

施斕曦指著榮非怒吼道,隨後雙手抓緊身旁鄭航的手臂。

「鄭郎,你莫要聽信他的胡言亂語。」

「春香姑娘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嫁禍於她?今日若不是被我撞見,春香姑娘又會是何種下場?施斕曦,難道你之前沒有想過這些嗎?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接連害死兩條人命,且春香姑娘還是與你相熟之人。施斕曦,你就莫要再狡辯了,你就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自認高人一等,除你自己以外,旁人只不過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罷了。利用過後,是死是活就與你再無干系。」

榮非看著施斕曦,滿臉厭惡的痛斥道。

施斕曦被說中了心事,惶恐的看向鄭航。

旁人施斕曦都可以不在乎,可鄭航關係到自己能夠東山再起、重享富貴,絕對不容有失。

心中如此想到,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委屈至極的表情,雙眼之中也是飽含了淚水。

鄭航紅腫的臉頰擠出一道難看的笑容,拍著施斕曦的手說道。

「放心,無論怎樣,我終生都不會負你。」

施斕曦聞言心中安定下來,轉頭看向榮非。

哼!都被你猜中了又如何,不還是一樣拿我沒有辦法。

看到施斕曦那得意的眼神,榮非微微一笑,抬起手臂用衣袖遮住自己的面龐。

眾人奇怪榮非為何做出如此舉動,正疑惑間,榮非放下了手臂,卻是把眾人看得一愣。

門外的朱樂瑤、慕容秋水和榮蘭三女,忍不住啊的驚撥出聲。

藉助衣袖遮掩收起胎化易形神通,榮非恢復了真實面目。

施斕曦神情一怔,不知榮非搞這麼一處是要幹什麼。

隨後就見榮非伸手入懷取出一枚半個手掌大小的玉環,手指輕撫間玉環綻放出青色的光暈。

看到玉環,門外的慕容秋水臉色就是一沉,雙全再次死死地攥緊。

臭不要臉的狗東西,竟然還有臉指責別人,你自己明明就是個強盜。

光暈退散,榮非手中憑空多出一塊銀色令牌。

「因為某些原因,稍稍做了一下易容,還望諸位莫怪。」

榮非朝圍觀眾人拱手解釋道,隨後看向一臉驚愕的施斕曦。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哪個衙門任職嗎,可識得這塊令牌。」

說罷,榮非將銀牌舉到施斕曦面前,讓她看個清楚。

「緝…仙…司。」

施斕曦看著令牌一字一頓讀了出來,眼神開始慌亂,神情開始惶恐。

「本人緝仙司五品捕頭榮非,經查施斕曦與鄭航謀財害命,栽贓嫁禍一案,證據確鑿,正式將你二人拘捕,押入緝仙司大牢。施斕曦,本捕倒要看一看,何人敢枉顧律法,來緝仙司的大牢裡撈你。」

榮非話音剛落,施斕曦已經雙眼翻白暈倒在了地板上。

「小姐…小姐…斕曦你別嚇我,你醒醒啊。」

鄭航將暈倒的施斕曦抱在懷中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叫喚著。

榮非懶得見這兩人在眼前繼續晃悠,伸手招來劉管事,讓其派人將施斕曦和鄭航捆押至緝仙司。

而後轉頭準備找白自在算賬,結果人卻是已經不見了蹤影。

榮非皺了皺眉,又將劉管事叫過來低聲問道。

「南城有個薛老大,你可認識?」

知曉眼前這位就是常衙內都不願招惹的正主榮非,劉管事只覺得兩腿發軟,頭頂直冒虛汗。

雖不知榮非為何問起這人,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下意識的就順口答道。

「不…不認識。」

「想清楚了再說。」

「南城姓薛的太多…」

「青樓乃是訊息靈通之地,別裝傻,你知道我問的是誰。」

既然已經顯露真身,榮非也就不用冒險在這種地方施展靈聽神通了,直接向劉管事詢問薛老大所在的房間。

榮非顯露真身的一刻,在門外看熱鬧的薛老大和李覓同時臉色一變,也沒心情關注後續的案情發展了,著急忙慌的跑回了房間。

「他娘地好生邪性,怎麼剛聊起姓榮的就遇到了。你說他會不會是奔著咱哥倆來的?」

回到房間關緊了房門,薛老大去到桌邊坐下灌了一杯冷茶後,有些忐忑的朝李覓問道。

「應該…不會吧。」

李覓也有些不太確定。

咚咚咚!

這時外面突然有人敲門,把兩人嚇了一跳。

「誰…誰呀?」

「薛老大可在啊,緝仙司榮非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