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屍體被抬走,圍觀人群散盡,慕容秋水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正要詢問榮蘭姓竇的那個畜生躲在何處,榮蘭卻是輕輕摳了一下慕容秋水的掌心,朝前方一指。

慕容秋水順著榮蘭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到榮非走進了一個房間,並且將房門關的嚴嚴實實。

「他進那個房間幹嗎?」

「這裡是青樓噯,當然是…那個嘍!」

榮蘭掩嘴呲呲笑道。

「什麼這個那個的…這個畜生,他竟敢對不起柔兒。」

慕容秋水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可下一瞬就怒容滿面,握緊拳頭就要衝過去。

「二位公子器宇軒昂、儀表堂堂,觀之令在下心中歡喜不已,可否賞光與我共飲一杯。」

突然一個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

慕容秋水本就煩躁,聞言轉過頭來就要罵人,可看清說話之人模樣卻是覺得有些眼熟。

這人穿著一身白色長衫,面如冠玉、劍眉星目,生的極為好看。腰間掛著一柄古樸長刀,更添幾分英武氣質。

「你叫什麼名字,是那個宗門的弟子。」

慕容秋水擰著眉頭想了半晌也沒想起在哪見過這人,便粗聲粗氣的問道。

「嘻嘻嘻,姐姐莫不是忘記了,這是奴家的如意郎君啊。」

榮蘭扭動著柔弱無骨的腰肢貼到那人懷中,扭過頭來朝慕容秋水嘻嘻笑道。

慕容秋水見狀便是一愣,心道這小妖精何時有了意中人,沒聽她提起過啊。

不過榮蘭說是那便是吧。

慕容秋水上上下下將那人重新仔細打量一番,點了點頭拱手抱拳道。

「倒是與榮蘭妹妹頗為相配。在下乾坤觀慕容秋水,還未請教?」

「摸夠了沒有!」

誰知那人沒有回答慕容秋水,反而是伸手在榮蘭的翹臀上拍了一掌,將她從懷中推了出去。

「咦!你這聲音…聽著怎麼有點耳熟。」

「嘻嘻嘻…」

榮蘭被那人推開,非但不惱怒,反倒笑得更是開心。

「柔兒!是你嗎?」

慕容秋水恍然大悟道。

「兩位姐姐來這麼好玩的地方,怎麼也不叫上小妹一聲。剛剛我在一旁看二位姐姐指著前面的房間,那裡可是有中意的姑娘。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莫不如帶上小妹去看看。」

扮裝男裝的紀柔兒將二女拉到一旁,笑著低聲問道。

「嗯…」

慕容秋水一時有些語塞。

她和榮蘭是追蹤千草堂掌櫃竇齊而來,目的是為了給紀柔兒出氣,這個說不說倒是無所謂。可紀柔兒想去那個房間,這如何能行。

榮非…那個畜生指不定正在房間裡與賤女人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若是被紀柔兒看到,豈不是要被活活氣死。

「哪有什麼姑娘啊,是榮非。奴家和慕容姐姐親眼看到榮非進到那間房裡去了。」

「榮蘭!」

榮蘭卻是沒有絲毫顧忌的說出了事情,等慕容秋水反應過來卻是已經阻止不及了。

「妹妹,莫要生氣,男人都是這幅德行。等那天我揍榮非一頓給你出氣。這裡烏煙瘴氣的不是什麼好地方,不如回家飲酒聊天痛快。」

說著,慕容秋水摟住紀柔兒的肩膀,欲要強行將之帶離。

這時整棟樓內突然響起一陣喧譁聲,身旁的人紛紛跑到遊廊邊,身體探出去朝樓上觀望。

慕容秋水三個花季少女本就對青樓這等神秘所在感到好奇,見狀立即就將榮非什麼的都給忘到了腦後,隨著人群一起擠到遊廊邊,想看看到底是

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順著人們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名面容甜美俏麗的侍女手捧一束黃色小花沿著六樓樓梯走下來。

三女正心中奇怪,一個小丫頭有什麼好看的,就聽到身邊有人交談道。

「快看,那就是芸香姑娘的貼身侍女。芸香姑娘乃是京都四大花魁之一,生的花容月貌不說,更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京都城裡多少豪門公子、皇親貴胄為其痴迷不已。」

「既是痴迷芸香姑娘,為何她的貼身侍女也能引發眾人圍觀?」

一人應該也是初來京都,對這裡的事物不甚瞭解,於是奇怪的問道。

「嘿嘿嘿,這你就是有所不知了。可看到侍女手中捧著的黃花。」

「看到了,就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很普通嘛。」

「那是芸香花,與芸香姑娘同名。芸香姑娘身為四大花魁,自然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相見的。你道為何經常有人一擲千金到金風細雨樓來舉辦詩會。

一則風月場所文人墨客、達官顯貴雲集,是個揚名的好地方。

二則是因為芸香姑娘最喜詩詞,但凡能在詩會之上做出一首令芸香姑娘欣賞的詩詞,便會得到邀請,進入六樓芸香姑娘的房間,與其共處一室…嘿嘿嘿,別想歪了,芸香姑娘是清倌人,只賣藝不賣身。邀人進房也只是探討詩詞之精妙。芸香姑娘還會親筆將詩詞抄於之上,邀作者在其上簽字落印,而後裝裱起來掛在房中日日品評鑑賞。

末了芸香姑娘還會單獨演奏一曲亦或跳一段舞蹈,以作答謝。

每當詩會上做出令芸香姑娘欣賞的詩詞,就會派出侍女手捧黃花,將與芸香姑娘同名的黃花交到詩作者的手中,代表邀請入幕之意。

無論皇親貴胄還是落魄書生,芸香姑娘皆是一視同仁,不會因身份地位高看一眼,也不會因貧困潦倒便瞧之不起。去年科考三元及第的孫言澈便是芸香姑娘的入幕之賓。而且這也是見到芸香姑娘芳容的唯一方法。

看到一樓那個全身抖個不停,眼睛裡直放光的公子沒有。」

「看到了,怕不是發了羊癲瘋?」

「小點聲,可莫要被他聽到,否則你可是難以活著離開京都嘍。告訴你,他便是戶部左侍郎範理範大人的公子,範澗。兩年前金風細雨樓元夕之夜,芸香姑娘首次登臺表演了一曲一舞,這範澗自那後便如同魔障了一般,成為芸香姑娘的頭號擁躉。

芸香姑娘去年首次入選京都四大花魁,據說就是因為範公子豪擲萬金為其捧場的緣故。為此範公子被其老爹打的三日沒能下床。未等屁股上的傷好利索,範公子便已是難耐相思之苦,偷偷溜到金風細雨樓,只求能見上芸香姑娘一面,得到些許寬慰。」

「那最後見沒見到啊?」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寫出被芸香姑娘欣賞喜愛的絕佳詩詞,是成為入幕之賓的唯一方法。所以範公子自然是沒能如願嘍。不止如此,範公子還曾拉著整整一車的黃金去到靖遠候府,想要替芸香姑娘贖身,結果卻是遭到常衙內的一頓毒打。嘿嘿嘿。」

「嘖嘖嘖,這範公子還是個情種。」

「哎,下來了、下來了,看看今日是哪位才子得到芸香姑娘的青睞。」

世間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三女聽過之後都覺得匪夷所思,同時好奇心也被高高的吊了起來,跟著所有人的目光一起,盯著那個手捧黃花侍女的動向。

那侍女顯然早已適應了這種被萬眾矚目的狀況,神色如常,步履穩定的順著樓梯臺階而下。

到五樓了…四樓…三樓…

所有人都知曉,侍女的目的地是舉辦詩會的一樓,卻是不耽誤他

們暗自遐想,萬一雨點子就砸在自己身上了呢。

男人嘛,無關美醜、不論貧富,都會有這種與生俱來的盲目自信。

此時已經有許多人再回憶或是詢問身旁人,之前詩會上可做出過絕妙詩詞。

不知今晚哪位才子會得到令所有男人都羨慕的,與芸香姑娘共處一室的機會。

捧花侍女已經來到了二樓,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直接忽略了通往一樓的樓梯口,位於二樓遊廊深處走去,最終在遊廊中部的一間房間前停下了腳步。

從房門的格柵上能夠看到房間裡面有光亮,有光亮就說明房間裡有人。

每一間房間裡都住著一名風塵女,芸香花不會交到同行的姐妹手中,那就只能是要交給房間裡面的客人。

所以…芸香姑娘今晚要召見的人正在***!

這個猜測很快在人群中傳開,一些芸香的仰慕者開始憤怒了。

其中尤以範澗為甚。

臉孔漲的通紅,雙目好似要噴出火來,一把搶過身旁一名士子的佩劍,就要衝上二樓將房間裡的混蛋給手刃了,卻是被任堇翰給攔了下來。

只有極少的人看到先前榮非走進了那個房間。

芸香姑娘今夜是要邀請榮非?

榮非近些時日可是京都城裡的名人,特別是今晨之後又有了一層皇親的身份。

但傾慕芸香姑娘的皇親國戚可不在少數,也沒見她對何人另眼相看過啊。

這時有人突然想起先前榮非曾在春香房中吟出的一句詩。

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但這明明是諷刺風塵女子的詩句啊,怎麼會得到芸香姑娘的喜愛呢。

在所有人不解、疑惑、好奇的目光中,房間裡的榮非已經和薛老大談完了事情,開啟房門走了出來。

「我家芸香姑娘煩請大人一晤。」

捧花侍女甜甜一笑,將手中的黃花遞到榮非面前。

「芸香姑娘?」

榮非嘀咕了一聲。

來金風細雨樓之前,榮非是經過一番打聽的,自然知道芸香就是金風細雨樓的頭牌,還是京都四大花魁之一,卻是不知黃花邀客的規矩。

自己與這個芸香花魁素不相識,也沒有任何瓜葛,為何要找自己。

今晚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榮非不想節外生枝,兼之不喜這裡嘈雜的環境,因此朝著侍女微微一笑,拱手歉意道。

「抱歉,榮某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擾了。」

說罷,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狗賊好膽,看爺爺今晚不打死你!」

一聲暴喝自樓下傳來,榮非心生警覺側頭一避,一柄尚未出鞘的長劍歪歪斜斜從面前飛過,撞在牆壁上掉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