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自在循著光亮和聲音走過一處拐角,就看到一個狹小的暗室裡面,床榻桌椅等等一應俱全,桌上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一個全身包括頭臉都隱藏在斗篷之下的人站在桌旁,手執一柄短刀,短刀的刀尖正抵在慕容秋水飽滿的心口上。

慕容秋水被那人挾持著摟在懷中,垂著頭一動不動,雙目緊閉似是昏迷,下巴和胸前都是半凝的血跡。

榮非揹負雙手面朝二人而站,臉上一副雲淡風輕的從容模樣。

白自在走到榮非身旁站定,盯著那人臉上的黑紗露出思索的表情。

「你的聲音聽著有些耳熟。」

暗室深藏地下,自然是無風,可榮非卻是注意到那人斗篷的下襬有輕微的搖晃,於是便轉頭朝著白自在笑道。

「竟是白兄的故交,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哼!喜怒無常無常劍,翻臉無情白無常。我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人物,可不敢與劍閣的天才稱交論友。」

那人壓低了聲音,變換了聲調道。

「哦~我想起來了。去年…東境丹州…上古遺蹟…你給書山那幾個傢伙當過狗腿子。讓我好好想想你叫什麼來著,你別說啊,我肯定能想起來。許…不對不對,褚…褚煒…對對對,合歡宗宗主褚煒。我沒記錯吧,褚宗主。哈哈哈,還真是巧呢,竟然在這裡遇到了。」

白自在哈哈笑著,好似老友相見一般伸開雙臂湊過去,想要給那人一個熱情的擁抱。

「再敢靠近半步,就等著給乾坤觀聖女收屍吧。」

「大家都是熟人,他哥哥慕容滄海你也是見過的,沒必要搞成這個樣子吧。把刀子放下,咱們坐下來有事好商量。依我看來這事就是個誤會,你放心,乾坤觀和慕容滄海那裡由我去解釋,相信這點面子他們還是會給的。褚宗主莫要過於擔心,誤會嘛,解釋清楚就好了。你說是不是,哈哈哈哈。」

白自在腳下未停,依舊打著哈哈往前靠。

卻見那人執刀的右手動了一下,鋒利的刀尖便刺入衣衫,慕容秋水胸前瞬時湧出些許鮮血將心口處的衣衫染上了一朵血梅。

「相同的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

那人冷聲道。

白自在無奈,只能停下腳步,正想著再說點什麼,卻聽那人厲聲喝道。

「退回去!」

白無奈依言退回到榮非身邊。

「你怎麼如此聽話?」

「啊?」

白自在側過頭,費解看向榮非。Z.br>

「他讓你退,你就退。他讓你死,你去不去死?」

榮非斜瞟了白自在一眼冷笑道。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不是擔心…」

「擔心慕容滄海把他妹妹的死怪罪在你身上?」

「難道不對嗎?人家有人質在手啊,多少要尊重一下的吧。」

「你就是單純的怕慕容滄海罷了,不用解釋,我懂。」

「沒錯啊,我就是怕慕容滄海,打不過他所以怕他,有問題嗎?」

「還真是不要臉呢,劍閣之恥!」

「好端端的扯上劍閣做什麼,我告訴你一人做事一人當,禍不及師門啊。」

榮非和白自在你一言我一語就這麼旁若無人的吵了起來。

慕容秋水不知何時已經悠悠轉醒,也許是被吵醒的。

看著正在激烈爭吵的榮非和白自在,一時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產生了幻覺,還是在做夢。

這兩個最最討厭的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夠了!」

疑似合歡宗宗主褚煒的遮面人終於是

忍不住怒吼道。

「你…你們兩個放尊重些,我手裡有人質有刀,惹火了我直接一刀…」

「怎樣?直接一刀殺了她嗎,那你還在等什麼,又沒人攔著你。」

榮非打斷道。

「你…」

遮面人被氣得虎軀一震。

「你瘋了,就算你看這個臭婆娘不順眼,也不能借刀殺人啊。而且我保證,若是臭婆娘死在這裡,慕容滄海一定會發瘋的,你是不知道他瘋起來有多可怕。」

白自在揪住榮非衣襟吼道。

「你保證?你能用什麼保證,你的節操嗎?」

「姓白的,你說誰是臭婆娘?」

「喂喂喂,這都不是重點好嗎。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都冷靜些。」

白自在有些抓狂,先伸手指著怒瞪著自己的慕容秋水道。

「你現在是人質,生死全在褚宗主的一念之間,不是糾結稱謂的時候。乖乖閉嘴做好你的人質,其他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好吧。」

然後又指向榮非道。

「你是緝仙司捕頭,這裡是京都,是你的地頭。臭婆娘在你的地頭被人劫持亦或者被殺,你都要負主要責任好嗎。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想辦法將人質從褚宗主手上救下來,而不是刺激、慫恿褚宗主殺死人質。」

「我死不死輪不到你來管,狗拿耗子!」

「哎臭婆娘你要是這麼說話…」

「放心吧,他不敢殺人的。」

白自在正準備和慕容秋水大吵一架的時候,榮非卻是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遮面人突然仰頭一通狂笑,笑過之後一把扯下遮臉的黑紗,顯露出真面目來。

「白無常猜得沒錯,我就是褚煒。想不到我褚煒竟會也有被人如此小瞧的一日。不敢殺人!哈哈哈哈哈…」

「喂喂喂,別以為在京都城裡見過幾個修士就以為自己瞭解修行界了,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大家出來混,面子比天大。這褚煒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但畢竟掛著合歡宗宗主的名頭呢,那也是要面子的。被你這麼一說,就算他本來沒想殺人,現在被架起來,為了面子也不得不殺了。」

白自在向榮非解釋道。

「白自在你說誰不入流?」

「姓白的你才是盼著我死吧!」

褚煒和慕容秋水幾乎同時怒吼道。

「好啊,褚宗主口口聲聲自誇敢殺人,我給你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你殺吧,我決不阻攔。」

榮非說著,便伸手牢牢抓住白自在的一條手臂。

「大哥,你玩真的!」

白自在傻眼道。

「榮非,你莫要逼我!」

褚煒將刀尖又朝慕容秋水的心口扎進了幾分,面容猙獰的吼道。

「哼!褚宗主,我且問你。慕容秋水和花…咳咳咳…」

榮非本想隨口說出花妖,但考慮到不清楚白自在對妖物的態度,便連忙嚥了回去。想起紀柔兒說提過花妖給自己取了個榮蘭的名字,便假意咳嗽了幾下後繼續說道。

「慕容秋水和榮蘭發現了你在城西宅子裡的勾當,榮蘭逃脫出來報信,慕容秋水留下阻攔。雖說你已經派人追殺,但只要沒有帶回榮蘭的屍體,那處宅子便有暴露的可能。這時最穩妥安全的做法,是將慕容秋水和知曉你身份的人殺死,然後一把火將宅子燒個乾淨毀滅所有證據,帶著財物逃出京都城。

但偏偏你沒有這樣做,而是帶著慕容秋水一起隱藏起來。這是為什麼呢?」

「哼!」

褚煒冷哼一聲沒有作答。

反倒是白自在突然想起榮非昨晚在金風細雨樓推理破解案子的情景,被吊起了好奇心,連忙問道。

「是啊,為什麼呢?」

「首先,褚宗主當時一定是已經知曉了慕容秋水的身份,這是前提。

慕容秋水是乾坤觀聖女、天下行走,還有厲害的姑姑和哥哥寵愛,如此強大的背景,若放她活著出去,天下之大卻是再也沒有褚宗主的容身之地,甚至合歡宗都將覆滅。所以只有殺死慕容秋水,才能保證褚宗主的身份不會洩露。

褚宗主意識到派去追殺榮蘭的人許久未歸,宅子的秘密多半是已經守不住了,所以只能忍痛放棄。但那畢竟是他的生財之道,就這樣白白放棄實在是心有不甘。

合歡宗的日子應該不好過吧?沒了這樁生意的進項,怕是全宗上下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活了。於是,他就把注意打到了慕容秋水的身上。

榮蘭曾簡要的與我說了一下那宅子裡是做的什麼生意,以此作為依據便不難猜測出褚宗主的打算。

慕容秋水的身份即是莫大的危險,同時卻也有著巨大的價值。

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再加上強大背景身份的加持,種種條件對於某些有特殊喜好的人而言,可是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若是能夠找到合適的主顧,絕對能夠狠狠地大賺一筆。

如此一來不但彌補了損失,而且也不用擔心買主會將這件事洩露出去。畢竟買主不會傻到主動去觸乾坤觀的黴頭。

有了這筆錢傍身,合歡宗也可以從容的再去經營別的生意。一箭雙鵰,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所以,褚宗主才將慕容秋水帶到這裡躲藏起來對吧。」

「嗯嗯,但的確是有幾分道理。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啊,褚宗主現在被咱倆堵在這裡,身份已經是藏不住了,可以說他現在是十死無生的局面。橫豎都是個死,倒不如拉個墊背的。」

白自在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道。

「姓白的,你是有多想讓姑奶奶死。」

慕容秋水怒道。

「非也非也!白兄莫要忘了,這裡是誰的地頭。」

榮非卻是自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