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走錯了,路在這邊。」

臨近半山腰時,章華指著山林間專門開闢出來的道路喊道。

魏琳將撿來的木棍當做柺杖,撥弄了幾下旁邊明顯有些稀疏的草叢道。

「想要看到絕美的風景,自然要不走尋常路。」

說著,便趟過草叢走進了密林之中。

「這荒山野嶺的有個屁風景,果然缺了部件的腦子都不正常。」

章華在心中抱怨道,卻也只能趕緊跟了上去。

落在最後面的李文泰已經鬆開了刀柄,不過神情依舊忐忑。

李文泰本是書生,就算在軍伍之中呆的久了練就了一些戰場廝殺的功夫,卻也沒可能會是七品修士的對手。

如今只能寄希望於不被魏琳發現吧。

進入到林中章華才發現,這裡竟然還隱藏這一條小路。只不過因為草叢和林木的遮擋,從外面的山路上是發現不了這條小路的。

小路很窄,僅容一人通行,路面已經被踩禿,顯然是經常有人在這裡行走。

章華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自己在玄黃關待了差不多有十年時間,可以說對周邊的地形地貌瞭若指掌,為何卻是不知近在咫尺的矮山中竟還有這樣一條小路。

這條狹窄的小路是作何之用?

肯定不是為了伐取木柴。

砍伐後的樹木要修剪去枝葉,然後順著山坡滾落到山腳下,因此上山的那條山路修整的極為寬闊,就是為了方便讓圓木滾落。

「魏公,您應該是第一次來青州吧,怎麼會知曉這條無名小路,這小路又是通往何處?」

章華快跑幾步去到魏琳身邊問道。

「嘿嘿,雜家未曾來過青州,又怎麼會知道這條無名小徑呢,只是無意間撞見罷了。」

對於魏琳的解釋章華卻是不信。因為雜草叢和林木的遮擋,在外面的山路上根本不可能發現這條小路。自己和大帥先前也來過幾次,怎麼就沒有撞見。如今仔細想來,怕是之前魏琳前來這座荒山的舉動也不是臨時決定,而是早有預謀。

莫非是這條小徑的盡頭隱藏了什麼秘密,而有人將秘密告發到了京都。

所以魏琳才將大帥支走,好方便調查?

再聯想到剛剛李文泰的古怪,章華越來越覺得自己猜到了點子上。

想及此處,便放慢了腳步,等到李文泰經過身邊時便低聲問道。

「文泰,你跟我交個實底。這條路到底是怎麼回事?路的盡頭到底藏著什麼秘密?那魏閹多半就是為此而來,說清楚咱倆也好商量個對策出來。否則一會魏閹率先發難,咱們就被動了。」

李文泰臉色陰晴不定的盯著章華看了一會,才嘆氣道。

「老章,不是我故意瞞你。只是知道了真相對你沒有好處,其實不只是你,就連姐夫也被瞞在鼓裡。」

「大帥也不知!」

章華聞言頓時愣住了。

大帥可是掌管青州軍政的總兵官,這李文泰究竟做了什麼勾當,竟然要瞞著大帥。

「你通敵了?」

章華腦海中立刻冒出了一個最壞的可能,失口問道。

「想什麼呢,我李家世受皇恩,怎會做出那等遺臭萬年之事。」

「哦,倒也是。」

章華點了點頭。這李文泰除了有大帥小舅子這一層關係以外,還是同州豪族李氏的嫡系子孫,應是做不出通敵賣國這等事來。

可如此一來卻是更加奇怪了,除卻通敵賣國這等十惡不赦的重罪,還有什麼事情要瞞著大帥呢?

二人說話間,前面的魏琳已是停下了腳步,指著密林之

中笑道。

「哈哈,這裡竟還有一座木屋,正好用來歇歇腳。」

章華扭頭朝身側看去,就見李文泰的臉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唉!

章華在心裡嘆息一聲,拍了拍李文泰的肩膀,低聲道。

「見招拆招吧。不過千萬別犯傻,咱倆打不過他。」

木屋牆壁和屋頂的茅草上都長滿了青苔,沒有窗戶,只有一扇粗糙的木板門。

魏琳拉開房門,探頭朝裡面瞧了一眼。

屋子裡面除了幾個茅草編制的蒲團和一張草蓆以外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也沒有人。

魏琳不禁皺起了眉頭。

難道看錯了?

剛剛在山下時,背對殘陽的魏琳被一道光亮晃了一下眼睛,循著光亮來處看去便見到了這座矮山。

這幾日青州可是沒下過雨,雜草樹木上沒有給水便不會折射殘陽的光亮。

於是魏琳心中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可隨後李文泰的態度卻是讓魏琳起了疑心。

這李文泰看似輕描淡寫,卻是能從眼神中看出一絲慌張。

矮山中莫非隱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上到半山腰的時候,魏琳在先前看到反光的地方用木棍撥弄尋找,果然時發現了一條隱秘的小路,走到小路的盡頭便發現了這座木屋。

可此時屋裡卻是每人。

這時章華和李文泰也走到木屋前,朝著屋子裡面看了一眼後,李文泰不由得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這屋子是何時搭建?我怎不知。」

章華左看右看前看後看也沒發現什麼異常,就是一樁普普通通的簡陋木屋而已,李文泰為何會如此緊張?

「哼!多半是上山砍伐樹木的兵士偷偷搭蓋用作偷懶的地方。這幫猴崽子,看我回去不好好修理他們。」

李文泰佯怒道。

「的確是要好好操練一番了,大半年沒打過仗,看來是鬆懈了啊。嘿嘿,倒是讓魏公您看了笑話。」

章華趕忙在一旁幫腔附和道。

「魏公,天色已晚,還是快些趕回關內吧。等一會天完全黑了,騎馬總歸不太安全。」

李文泰朝魏琳催促道。

「不急不急,待雜家進去看看。」

魏琳說著踏步走進木屋。

在京都城中跟榮非廝混了一段時間,魏琳對榮非那神乎其技的破案本領是心悅誠服,為此也曾私下討教過一番,就如同當初向餘慶之討教如何修行一般。

榮非對魏琳的印象不錯,於是也不藏私,傾囊相授。

可惜時間還是太短了些,魏琳也只是學到了一些推理辦案的皮毛,不過警覺性卻是培養了出來,否則先前也不會只是因為一道反光便來到矮山上探查。

以魏琳的猜測,那道光多半是打磨鋥亮的金屬反射殘陽所致。

士卒上山伐木攜帶刀斧鋸子實屬正常,可時辰卻是不對。

放著白天日頭高懸的時候不伐木,反倒是夜黑風高的時候上山,太不符合常理了。

在半山腰發現隱藏小徑和小徑盡頭的這間木屋,初步養成的推理直覺告訴魏琳這裡一定有問題,絕不是李文泰解釋的那般簡單。

可問題出在哪裡?

有東西反射陽光就說明那時山中一定有人,可上山至今卻是未曾見到半個人影。雖說這矮山從那個方向都能下山,但沒道理放著修整好的山路不走,偏要走其他難行的方向吧。

那麼問題又來了,人呢?

總不會憑空消失了吧。

榮非那小子曾說過: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還說過:辦案的過程中不缺少線索,只是缺少能夠發現線索的眼睛。

可痕跡在哪?線索又在哪?

雜家怎麼就找不到呢,若是榮非那小子在這裡他會如何做?

不知不覺中,魏琳就將自己帶入到榮非的角色中,按照榮非曾與他說過的那些偵破技巧,模仿起榮非的思維方式和觀察事物的視角。

反射的陽光…矮山…晾木場…無名小徑…木屋…憑空消失的人…

人不會憑空消失,即便是修士也不能。

額…天境修士和尊者除外。

此處不可能會有天境修士和尊者,所以人絕對不會憑空消失。

所以…

魏琳的思路越來越清晰,眼神越來越亮,突然抬腳將腳邊的一個蒲團踢翻。

李文泰的心猛然一跳。

「魏公,您這是何意?」

章華疑聲問道。

魏琳根本不理章華,彎下身子仔細觀察蒲團下的地面,就是夯實平整的泥土,沒有任何異常。

魏琳卻是還不死心,走到另一個蒲團邊將其踢飛。

李文泰的心又是猛地一跳。

第二個蒲團下面依舊是什麼都沒有,然後第三個,第四個…

四個蒲團全部被踢翻,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可魏琳卻是沒有半點沮喪失落的表情,反而是有些得意的瞟了李文泰和章華一眼。

木屋裡面只剩下一張有些破舊的草蓆下面未曾檢查過了。

魏琳走到草蓆邊,嘴角已經露出掩飾不住的笑意,就讓雜家悄悄你們到底在這裡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伸出右腳想用腳尖挑起草蓆的一角,結果身形卻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咦!

魏琳連忙穩住身形,奇怪的看向草蓆。

草蓆好像是粘在了地面上一樣,竟是沒能挑起來。

心中驚咦了一聲,魏琳這次蹲下身體,伸手捏住草蓆的一角,用力向上提起。

章華也有些好奇李文泰到底在這裡搞了什麼名堂,走過去俯下身子湊近檢視。

站在門口的李文泰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除了喜歡偶爾扇人耳光,榮非其實並不喜歡刑訊逼供那一套。所以只是隨意的詢問了幾句,見那些漢子一個個梗著脖子做出一副不怕死的好漢的模樣,也就作罷了。

過不多時,顧風霄等人兩手空空的回來稟報,在莊子裡面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榮非倒也不覺意外,押著抓獲的人犯返回京都城。

回去的路上風平浪靜,沒有意外發生,反倒是在城門外遇到了甲申甲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