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朱月瑤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

“榮非在金風細雨樓作詩的那一晚,我與映蓉姐便在現場觀看。誰知就在詩會散場,我倆歸家途中卻是遇到了醉酒的常懷恩。然後…然後我就被常懷恩調戲了。”

胡扯!

這是所有人聽到朱月瑤的講述時心裡的第一個反應。

每次朱月瑤喬裝打扮出宮胡鬧,暗中都有大批的高手護衛,根本不會給任何人接近或是調戲公主的機會。

而且常懷恩雖然紈絝,卻也是極有分寸之人,絕不會招惹不該招惹的人物。

可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朱月瑤是在說謊,卻是沒一人敢站出來揭穿。

只因朱月瑤是大晏的長公主,是皇帝朱晟一母同胞最為疼愛的親妹妹。

誰說只有君無戲言,長公主也同樣如此。

更何況朱月瑤還是在拿自己的清譽在扯謊。這等身份、這等話題,就更沒人跟接茬了。

朱月瑤對眾人怪異的神色視而不見,繼續自顧自的無中生有。

“我和映蓉姐只是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即便拼死反抗,卻又如何會是常懷恩那個混蛋的對手。好在關鍵時刻榮非出現將常懷恩嚇走,這才保住了我的清白。”

眾人聞言都紛紛翻起了白眼。

這謊扯得就有點沒邊了。

京都城中誰不知曉老首輔的長女劉映蓉劉公子,除了才學卓絕以外,還是頗有名氣的劍術大家。就常懷恩那種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紈絝,莫說三五個,就算十個八個怕是都近不了她的身。

“嚇走常懷恩後,便發生了極樂苑的案子,榮非分身乏術只能先去偵辦案件。卻是保證,一定會為我討回公道。因為擔心有損我的清譽,所以榮非才一直閉口不談因何誅殺常懷恩。

榮非身陷囹圄都是因我而起,我雖貴為公主卻也不能做出忘恩負義的行徑,因此這才捨棄顏面,將事情的真相告知諸位。”

黃粱夷等大儒不是傻子,雖不清楚榮非誅殺常懷恩的真正動機,卻也知道肯定不是朱月瑤所說的這般。

可按照眼下的局面,採取朱月瑤的說辭,就有很大的把握能將榮非給解救出來。

至於銀光公主為何要那自己的清譽扯謊來解救榮非,這就不是大儒們需要探究和操心的事情了。

和方大同、高彬這兩個死黨暗中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後,黃粱夷心中打定了主意。

榮非誅殺的常懷恩,乃是為了維護長公主的清譽。非但無過,反而有功。

鄒琪英那邊的勳戚子弟們則是個個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當黃粱夷準備開口為榮非開脫之時,甲申突然朝著門外大吼一聲。

“馮立!”

“屬下在。”

檔頭馮立閃身至門外站定應道。

“雜家回來之前,不準放任何人離開。”

說罷,甲申便朝門外衝去。

“甲公你這是去哪裡?”

黃粱夷拉住甲申的袖子問道。

“事關重大,雜家去請示聖上。”

甲申一把將黃粱夷的手甩開頭也不回的小跑著離去。

跑出幾步又停下來朝馮立吩咐道。

“請公主去廂房歇息。”

廳堂裡面或老或少一大群男子,朱月瑤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公主跟他們共處一室像什麼話。

……

暖風閣主房廳堂中央的桌子上擺放著酒菜,賢太妃端著一隻酒杯,饒有興致的傾聽著對面騎牆男子講述昨晚靖遠候府事件的詳細經過。

騎牆男子講述過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滋潤過幹癢的喉嚨而後嘆道。

“老夫我沒花銀子就看了一夜的戲,卻是什麼忙都沒幫上,有負太妃之託啊。呵呵呵。”

“無妨,本就是防患於未然之舉。倒是辛苦公孫先生白跑了一趟。”

賢太妃拿起酒壺,親自給公孫先生斟滿酒,而後舉杯感謝道。

公孫先生倒也不客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砸吧砸吧嘴問道。

“老夫多一句嘴,望太妃莫要見怪。”

“公孫先生但說無妨。”

“那個榮非…真是您的外甥嗎?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太妃您難道就沒有半點懷疑?”

“呵呵呵,真也好,假也罷,重要嗎?”

賢太妃輕輕搖晃手中的酒杯,看著杯中淡青色的酒液緩緩旋轉,頗有深意的說道。

“哦,老夫愚鈍,望太妃明示。”

公孫先生饒有興致的問道。

“起初只是小六和婉兒的一片孝心,我這當孃的不好拒絕。加上榮非那孩子的確在容貌上跟家姐有幾分相似,恰好還姓榮,又是惇州人,看著也的確順眼,就順水推舟應了下來。不管是真是假,留個念想總歸不是啥壞事。

可後來榮非這孩子又是作詩、又是寫文章的,表現出驚世駭俗的才學。老身便動了真心,把他當成親外甥來看待了。

榮非是餘慶之選定的緝仙司下任總捕,又得黃粱夷等大儒的看重,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得他相助,小六的皇位必將更加穩固。

自捕神飛昇仙界之後,緝仙司與皇室的關係就日漸淡薄,此兩者乃是相輔相成的關係,長此以往必成大患。若榮非與小六有了表兄弟這一層血緣關係,便可從新修復緝仙司與皇室的關係。

呵呵,合則兩利,分則兩害。所以這個外甥不管是真是假,老身都必須認下。”

“太妃英明!”

公孫先生心悅誠服的讚道。

叩叩叩…

這時房門被敲響,暖風閣總管侯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太妃,東廠密報。”

“進來吧。”

賢太妃放下酒杯,坐直身體後說道。

侯三推開房門弓著身子走了進來,先朝公孫先生拱手施禮,而後從袖中取出一張摺疊的紙條雙手遞交給賢太妃。

賢太妃將紙條開啟,眯起眼睛仔細端瞧。

看過之後將紙條折起揣進懷中,雙眼望向窗外看了好半晌才幽幽嘆息了一聲。

“女大不中留哦!”

……

啪!

價值連城的硯臺砸在金磚之上摔了個粉碎。

“胡扯!”

一臉暴怒的朱晟還想再摔些什麼東西來發洩心中的憤恨,可目光所及之處俱是自己心愛之物。

再看看地上的硯臺碎片,不由得心痛又加重了幾分。

那可是世間僅此一件的絕世孤品啊!

呼呲呼呲喘了好一會的粗氣,拂袖從御案後疾步走了出來。

“去暖風閣,我這當哥的管不了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