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州盜匪如雲,單是千人以上規模有名有號的大匪寨就不下五十個,更遑論還有多如牛毛,匪眾只有幾百人甚至幾十人的小匪寨。

黑風寨便是一座只有百十來人的小匪寨,且因地處麟州東南角的偏僻之處,周邊幾十裡內沒有可供劫掠的村落鄉鎮和商道,日子過得是一天不如一天,距離樹倒猢猻散亦不遠亦。

可近幾日黑風寨卻是突然成了周遭百里範圍內其他匪寨眼中的香餑餑。一個個瞪著血紅的眼睛,虎視眈眈欲將其一口吞下。

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一夥流寇,屠滅了黑風寨原本的匪徒鳩佔鵲巢。

最開始其他匪寨還把此事當成個笑話,六七百人攻打修建在光禿禿的矮山之上,易攻難守只有百十來人據守的寨子,而且還佔了偷襲得手的便宜,最後竟然以死傷過半的代價才將黑風寨拿下。

這就麼點本事也敢來麟州搶食吃,怕是活的膩歪了。

可隨後便又得到確切訊息,這夥愣頭青都是十幾、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且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身形婀娜、貌美如花的女子。僅有的十幾個男子也都是生的丰神俊朗,模樣甚至比那些女子還要好看。

獲知這一訊息的眾多匪寨頓時就炸開了鍋。

在土地貧瘠、人煙稀少的麟州,不頂吃穿的金銀寶鈔便猶如那糞土一般,糧食、鐵器、馬匹、草藥、女人等等才是大小勢力認可的硬通貨。

於某些喜歡走旱路的英雄而言,卻還要再加上另一樣硬通貨——年輕俊美的男子。

也是因此,黑風寨很快就被別有用心之人給盯上了。

這日,二十多名騎馬壯漢來到黑風寨所在的黑風山腳下,頭前一黑臉大漢惡形惡狀的厲聲喝道。

“這處誰當家,速速滾出來答話。”

黑風山周邊盡是一馬平川、寸草不生的黃土沙地,早在五六里之外便有人看到了這夥不速之客的蹤跡並立刻稟報給了張俊。

張俊的目光正透過殘破的寨門空隙打量著山腳下不懷好意的惡客。

“這是何人?”

張俊朝身旁一名雙臂被繩索捆住的原黑風寨匪人低聲問道。

匪人透過空隙朝山腳瞧了一眼,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是…是象山寨的三當家…呼延霸。”

“很厲害嗎?”

張俊問道。

“呼延霸武藝倒是平常,只是…”

匪人乾嚥了一口吐沫。

“他…他吃人!”

“哼,難道你沒吃過,在這裝什麼良善。”

張翠蘭一腳揣在匪人的小腿上,咬牙切齒的怒斥道。

當日攻下匪寨搜尋糧食和草藥時,張翠蘭親眼看到灶房後院堆積著幾副未來得及掩埋的人骨,人骨上還有啃食留下的牙印。

“這…這位女俠,那個…那個呼延霸他跟俺們不一樣。俺們實在是沒吃的了,迫不得已才會吃人肉。可呼延霸他…他是喜噬人肉,而且還專吃活人,年齡越少的越合他的胃口。據說呼延霸尤其喜歡容貌俊美的年輕男子,凡是落入他的手中都是先奸後吃。而且保證吃掉身上最後一塊肉之前,人還不死。說是什麼聽著哀嚎聲吃起來才更有味道。”

“說說象山寨的具體情況。”

瞟了一眼周遭俱都變了臉色的諸多夥伴,張俊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幾乎快要抑制不住的殺意問道。

“象山據此一百五十多里地,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有三位當家寨主,三百多嘍囉。是方圓三百里內實力最強的寨子……”

聽過匪人林林總總說了一大堆有關象山寨的情況,張俊抿緊了嘴巴,低下頭目露沉思之色。

“大哥。”

半晌過後,張翠蘭喚了一聲。

張俊抬起頭看了妹妹一眼,突然掏出一把短刀插入匪人的心口。

匪人不敢置信的低頭看了一眼心口上露出的刀柄,然後便軟踏踏的栽倒了下去。

周圍的十幾人卻是連看都沒看匪人的屍體一眼,目光全都看向了張俊。

“寨子的情況大家也都看到了,連這裡的匪人都吃不飽,要靠吃人肉才能填飽肚子。雖然我也想活下去,但我寧願餓死,也不願做出這等禽獸行徑。所以,我不會留在這裡,你們呢?”

張俊低聲說道。

“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張翠蘭立即附和道。

周圍的其他人卻是無人答話,只是目光堅定的只等著張俊的下文。

“既然都不說話,我就當你們跟我一樣的想法。”

張俊的目光再次透過寨門縫隙瞥向山腳下的二十餘騎,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

“承蒙各位信任,隨我兄妹一同來到麟州掙命,總要給大傢伙一個交代,尋一處有糧食吃,有屋子住,不用每日擔驚受怕,不會再任人欺凌的地方。只不過,這個地方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也不會有人主動送給咱們,還是要大傢伙用命去拼,去搶。象山寨似乎就是個不錯的所在。”

“可是象山寨有三百多匪人,就憑咱們怕是…”

在青州與張俊兄妹一起率先反抗,名叫李運的男子有些不安的說道。

前幾日攻下這座黑風寨時,寨子裡面僅有百十來個匪人,而己方卻是有將近六百人,人數足足是匪人的四五倍,又佔著偷襲和軍弩搶先射殺十多人的便宜,可即便如此還是死傷大半。

雖說後來打掃戰場時又從死人堆裡救出了七八十個重傷昏迷的,可如今還有一戰之力的只有兩百冒頭。

六百多人打一百來人尚且死傷大半,去攻打足有三百多個悍匪的象山寨,怎麼看都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我說過,麟州之行本就是掙命。況且…”

張俊拍了拍李運的肩膀,目光在所有夥伴的身上一一掃過。

“今時不同往日,此時的我們已不再是青州營中任人凌辱的玩物。我們已經見過血,殺過人。除了一條賤命,我們已經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豁出命去賭上一遭。贏了,安身立命。輸了,一了百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