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推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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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我收到京都城中一位好友寄來的用飛雲箋書寫的信件。京都城相距書山萬里之遙,飛雲箋卻也只需半日即可自行抵達,且無法重複使用,珍貴異常。通常只有修行宗門傳遞緊急事務時才捨得使用,而那張飛雲箋上卻只是抄寫了十幾首詩詞。用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寫滿了正反兩面,信件的末尾還專門標註,這十幾首詩詞只是一小部分,因為篇幅的緣故,無法將全部詩詞摘抄。便是那一日,我知曉京都城中出了一個名為榮非的才子。
詩詞嘛,不過是消遣的小道爾,所以起初我並未將你放入眼中。直到那日不知你使了何種手段搶掠書山文氣,這才讓我對你有了一點點興趣。於是便動用手段和渠道,打探蒐集與你相關的資訊,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卻是嚇一跳,嘖嘖嘖。
只因是你找到了遺矢的玉璽,才助力皇帝朱晟一舉翻盤,導致權傾朝野的雍黨覆滅,雍王和太后被趕出京都城,此舉說是救國之功亦不為過。剿滅京都城中十餘個淫窟,近百官員遭受牽連丟官罷職,給了剛剛呈現崛起之勢的劉黨當頭一棒。宰輔辭官歸鄉,六部尚書之位幾易其主。短短不足一月的時日,便僅憑一己之力,攪動的死水一灘的大晏京都天翻地覆、山呼海嘯。
這些雖然都已是了不得的大事,對大晏朝廷亦或是整個棋盤大陸雖然也是影響頗大,卻是治標不治本,換得一時半刻的平靜罷了。
真正令我對你刮目相看的其實是誅殺常懷恩一事。無論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是你們緝仙司衙門內那塊鎮仙石上刻印的仙神犯法與庶民同罪,除卻八百年前的捕神以外,又有誰當真?不過就是掛在門面上,安撫那些不明就裡的愚民,讓他們有個念想和盼頭,以防有一日被欺壓的狠了而生出反抗之心。
你無罪而罰誅殺常懷恩,才是觸動了那些上位者的根本。
只要觸犯了律法,管你是權勢熏天的高官,還是家財萬貫的門閥豪族,該罰罰,該判判,該償命依舊要償命。”
看似魏君羨絮絮叨叨、答非所問,可話語中的幾個資訊卻是讓榮非心生警覺。
當初雍王為何會借祭天大典之際強行逼宮,朝野之中猜測紛紛,卻一直未有確定的答案,可魏君羨卻是對榮非找到玉璽一事言之鑿鑿。
知曉玉璽遺失的人極少,除卻皇帝朱晟、皇后唐婉兒、賢太妃等少數幾個核心人員以外,就只有雍王朱晟了。
所以魏君羨是從雍王那裡得知的此事?
那一日在御書房中,榮非曾根據馬洪的線索推測出有修行界參與其中,卻是被皇帝朱晟故意遮掩了過去。想來那時朱晟就已經猜到逼宮案的幕後黑手是書山,因此才不願也不敢繼續追查下去。
若真是如此,那此次魏君羨慫恿麟州群匪圍攻三城,多半也是打著雍王的旗號行事。
麟州群匪人數雖多,可大多數都是烏合之眾,一旦事情鬧大,朝廷必然會派遣大軍前來鎮壓。
想指望著麟州群匪成就雍王大業幾無可能,那麼問題又來了,魏君羨到底想要幹什麼?
再一個讓榮非覺得忌憚的則是先前魏君羨報出的那個日期——六月初三。
去年還在汾城縣擔任捕頭之時,榮非請了一個月的假,獨自前往惇州舊址,調查當年惇州大災的真相。
而離開汾城縣前往惇州遺址的那一日,便是六月初三。
魏君羨能夠說出這個日期,便說明他已經將榮非調查的相當清楚,知曉了榮非是惇州大災遺孤的身份,知曉了榮非正在調查惇州大災的真相,並以此為餌引誘榮非對他對賭。
無論魏君羨是真的知曉真相,還是誆騙,榮非都不得不捏著鼻子入局。
榮非這邊聽得心不在焉,魏君羨卻是口若懸河,口沫橫飛、滔滔不絕。
“月餘之前的某夜,京都城中有金色光柱拔地而起,直衝夜空。此事傳回書山之後,山長與一眾教習都推測是餘慶之總捕突破地境屏障所導致的天地異象,為此心生惶恐、惴惴不安,生怕世間再出現第二個捕神。其實…”
魏君羨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問道。
“呵呵,其實,那道金色光柱是因你而起的吧?”
榮非抬眼瞥了他一下,也不吱聲,繼續吧唧吧唧嗑瓜子。
“呵呵,不承認也沒關係,反正我已經認定就是如此了。我曾經閒來無事翻閱藏書閣中存放的古籍,無意中翻到過一本七百多年前書山教習的筆記,筆記中寫到捕神飛昇之前曾參照佛宗的觀想法,創出了一種快速修行捕神訣的蹊徑法門。不過因為此法門太過生僻晦澀,緝仙司始終都無人修成,最後便被束之高閣吃起了灰塵。
緝仙司創立至如今,歷任總捕捨生忘死試圖衝破地境屏障,有邁出幾小步的,有邁出一大步的,卻是從未出現過那般天地異象。可偏偏那班將腦袋讀成了榆木嘎達的老書呆子們,就要將異象往餘慶之身上按,全然沒有注意到自那夜之後便異軍突起的你。
原本只是汾城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捕頭,如何一夜之間就具備了八品的修為?誠然,於某些修行天才而言,比如我、比如白無常和慕容,潛心修行數月,然後一夜之間構築靈墟,修為直入九品、八品算不得難事。可偏偏你榮非還領悟了最少兩種神通。神通到底有多難領悟,觀緝仙司歷任總捕便可略知一二。所以這已經不是單單天才二字就可以解釋的了。
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御使疾風和雨水,所謂風雨交加、風調雨順、風雨兼程,便姑且算作一種神通。
在金風細雨樓作詩的那一晚,你曾當眾抹去臉上的易容,顯露本來面目。我託人找到不下二十餘個當晚在金風細雨樓,近距離親眼看到你撤去易容的旁觀者,仔細對比他們的描述,包括你抹去易容用了多少時間,脖頸及耳根處是否有易容之物的殘留,撤去的易容之物是隨手丟棄還是收回囊中等等。最後得出結論,你多半領悟了一種能夠改變樣貌的神通。
雖然自小看書,但我的眼神卻是未受影響,好使得很。
先前就注意到有草鼠非但不怕人,竟還在慕容的腳邊轉來轉去,便突發奇想,或許你那種神通能夠改變的不只是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