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都要熄了,怎麼沒人加柴?”

帶著三分痞氣、三分惰氣和四分不正經的聲音從魏君羨身後的樹林中傳。

白自在來到篝火旁邊蹲下,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天外飛柴尚未燃燒的中間部分,將其放置在篝火堆的正上方。

噼噼啪啪的爆裂聲中,火光明亮了幾分,驅散了周遭的黑暗。

左右瞥了兩眼,看到榮非和魏君羨屁股下面的馬紮,白自在朝魏君羨撅了撅下巴。

“別那麼小氣,給個馬紮坐坐。”

魏君羨不知何時垂下了頭,從白自在和榮非的角度僅能看到他那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忽隱忽現的大半額頭,臉上的表情和眼神卻是完全隱藏在了暗影之中。

“嘁,小氣。”

白自在不滿的嘟囔了一聲,然後撩起長衫前擺,盤膝席地而坐。

坐穩之後,側頭望向榮非,露出一個自認帥氣瀟灑的飛眼。

榮非目光如炬,看到了白自在眼神深處的一絲忐忑和悔意。

正主沒回來,自己回來嘚瑟個屁啊。

榮非笑笑,伸手拍了拍白自在的肩膀。

“還有酒嗎?”

白自在臉色一苦,卻也只能在榮非目光的逼視下不情不願的從袖中取出一瓶猴兒酒。

“就剩這麼多了,省著點喝。”

榮非接過酒瓶,拔下瓶塞,仰頭喝了一大口。

白自在身子前傾,雙手伸過去想要接酒瓶,結果榮非卻是將酒瓶遞到魏君羨的面前。

“酒不錯,嚐嚐。”

魏君羨宛如泥塑石人,不聽不覺,巍然不動。

白自在趕忙一把搶過酒瓶,也不管瓶口上還沾染著榮非的口水,咕咚咕咚的就往肚子裡灌。

篝火周圍,陷入一片死寂。

強行憋了許久,白自在率先忍不住了,挪動屁股靠近榮非,扯住榮非的肩頭強行將他的頭拉到耳邊,大聲問道。

“你什麼時候來的?發生了什麼?偽君子為何像是霜打的茄子?”

“下次說悄悄話麻煩小點聲。”

魏君羨抬起頭,面容古井不波,語氣平靜道。

榮非扣了扣被震得有些發癢的耳朵眼。

“你不是都聽到了嗎?還那麼帥氣的出場。”

“屁!就聽到你們兩個傢伙說什麼火熄了滅了、什麼世道一類的狗屁話。我就心想著既然偽君子盼著火熄滅,那我總不能讓他如願不是,就給加了一根柴火唄。不管有用沒用、能頂多久,噁心噁心他也算好事不是。”

白自在理所應當的答道。

榮非豎起大拇指,魏君羨則是低喃道。

“沒用的,即便是多燃半刻一刻,最終火還是要熄滅。我既然同時選中你們兩人作為破境的契機,而不是一人,便是已經想到了會出現意外的可能。你白無常只是一個添頭,真正的契機還是落在慕容身上。”

“這貨魔怔了?嘀咕啥呢,你給翻譯翻譯。”

白自在一臉懵逼的看向榮非。

於是榮非便將事情的經過言簡意賅的跟白自在講述了一遍。

“其實我也想不明白,你為何會回來?”

榮非奪過酒瓶,仰頭喝了一口後問道。

先前靈墟之中金色小人噴出的金色霧氣之中一共交替出現了三幅畫面。

其中出現頻率最多、停留時間最久的一幅畫面是大亮的天光之下,魏君羨志得意滿,慕容秋水口吐鮮血、面如死灰的癱倒在榮非懷中。顯然是如魏君羨所算計那般的結局。

白自在背叛了友情、魏君羨割捨了親情,二人拋下慕容秋水離開了遺蹟。

還有一副畫面是白自在雖然回來了卻是沒有現身,躲在暗處等到天亮沒有看到慕容滄海的身影后,再度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幅畫面顯現的時間和頻率排在第二位。

最後一副顯現時間最短、頻率最少的畫面。畫面中沒有魏君羨、歐陽流雲和白自在三人的身影。只有慕容滄海坐在仍舊昏迷不醒的慕容秋水身旁,神情木然,無悲無喜。而榮非和小和尚了凡在旁寬慰勸解。

三幅畫面顯然便是金色小人推測出最有可能發生的三種事件走向,而顯現的時間長短和頻率,應該就是每種走向發生的機率。

可榮非對這三種事件的走向都不滿意。

若是做出判斷推測的是伏羲老人,榮非也許還要掂量掂量,人老成精嘛,還是要尊重一下滴。可做出這些推測判斷的卻是個連褲子都不穿的小屁孩,懂個屁的人性!

大道化形之物並不是說到手便可立即掌控,先要本身的屬性與之相符,其後仍需慢慢感悟體會,方可全數掌握。

這是伏羲老人神魂消散前親口所言,極有可能因為金色小人還不是完全體的緣故,所以就給出錯誤的推測呢?

熊孩子嘛,就是這般不可理喻。

所以榮非決定遵從本心,反其道而行之,接下魏君羨的賭約。

贏了皆大歡喜,嗯…魏君羨除外。

若是輸了,自己也沒有什麼損失,遭罪的只有慕容秋水一人而已。

至於賭約之中欠魏君羨一個人情…呵呵…榮非敢用緝仙司歷任總捕的聲譽發誓…自己一定一定記得這個人情。

為何會回來?

面對榮非的疑問,白自在挺胸抬頭,將胸膛拍的砰砰作響,豪氣萬丈的答道?

“本公子是誰?是白自在啊!是最講義氣、最憐香惜玉、最正氣凜然、最…反正就是世間最完美的君子、千年難遇的天才白自在。所以我不回來誰回來?”

一番自誇後,白自在又扯住榮非的肩膀,將他的耳朵湊到嘴邊問道。

“你說萬一,萬一哈,牛鼻子被豬油蒙了心那可怎麼辦?那個歐陽雖然看起來娘們唧唧的,其實手底下還是有兩下子滴。咱倆對上他們倆,還真不一定打得過。”

“咳咳咳,白無常,君子不背後議人是非。”

歐陽流雲乾咳了兩聲提醒道。

“你瞎嗎,本公子坐你對面呢。”

被打斷的白自在不滿的吼了一嗓子,又附在榮非耳邊繼續大聲問道。

“回來的路上我都想好了,我是你妹夫,秋水是我未過門的媳婦,跟你未過門的媳婦還是義結金蘭的姐妹,都是血濃於水的實在親戚。所以一會打起來你負責先拖住偽君子和歐陽小娘子,等我把媳婦安頓好了,沒有了後顧之憂再回來幫你。放心,都是實在親戚,我不能…”

轟隆隆…

萬里無雲,繁星點點的夜空之中突然響起了一道炸雷,嚇得白自在打了個哆嗦。

“放你孃的狗臭屁!”

滿含怒意的話音剛落,便有一道極細的銀色雷霆自虛空竄出,朝著白自在腦門劈落。

噗~

魏君羨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濺落在篝火堆上。

篝火非但未曾因此熄滅,火勢反倒如同烈火烹油旺盛了幾分。

榮非轉過頭去,看著一步一步走近的身影,會心一笑。

人心難測,這次——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