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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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老漢:“把土攤開,曬得透透的,報官裡面那些蟲卵都蹦躂不起來。”
遊奶奶:“還可以在裡面加一把灶灰,挺有用。”
巫安:“要是天氣太冷,可以先不把種子埋進土裡,先放在水裡泡一泡或許會有用。”
遊老大:“寧寧種菜籽的時候,記得先鬆土,把土弄得蓬鬆點兒,種子好發芽。”
……
大家都是種了半輩子地的老把式了,這會兒說起種地經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雖然只是一小框青菜,但每個人都將其放在心裡,並且積極的給出自己的建議。寧寧聽的可認真了,恨不得不吃飯把這些建議都記下來。
最後還是遊老漢制止了過於興奮的大夥兒。
“行了行了,先吃飯吧,什麼時候說這事兒不成?讓孩子們先吃好飯,剩下的晚上再說。”
於是大家都不敢違抗,就這麼笑眯眯的準備將自己積攢了一輩子的種地經教給寧寧。
等到夜裡的時候,大家更是積極出謀劃策,寧寧忙的不亦樂乎,一會兒給這個倒杯水,一會兒給那個添個茶,就想著聽到更多的種地知識。畢竟,她可是要在大冬天種出青菜來的厲害人物!
這天夜裡,大家的熱情高漲不已,說完這件事兒之後,遊老漢略顯猶豫的說起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蓋房子的問題。他們已經批了一處建房子的基地,現在考慮的就是要不要開始蓋房子。
若是等到來年開春,大家都忙著開荒,可能有點兒不方便。可要是現在建房子,家裡銀錢不方便,可能蓋的房子就沒那麼好了。
遊老漢並不是個專制的家長,家裡的孩子大多數都成年了,所以這會兒將問題丟擲來,想看看發大家的建議。
遊家人在逃荒路上跑了快兩年了,對於自己的住址有種異樣的執著,但這銀錢不夠的事兒也是個大問題。但他們絕對不願意再接受巫山的饋贈了。他們一家子已經得到了親家公不知多少幫忙,欠的恩情一輩子都還不完,怎麼能再接著麻煩他?
面對這個兩難的選擇,眾人都犯了難。最後還是遊四方給出了折中的法子。他敲著自己的大腿,一臉沉思。
“我估摸著,家裡剩下的銀子除了要交給村裡的十兩,加在一起勉強能起個院子。這個時候,咱就不需要弄那麼多隔間,先弄出來兩間大屋,男女分開住,也方便點兒。再砌個灶房茅房,先應付著過了這冬,等春天化凍,到處都能找活兒幹。到那時候,咱們就能寬綽點兒,後邊再慢慢的擴建也成。”
對於遊四方這個建議,在場大人們的眼睛都齊刷刷的亮了起來。
“這個好!”
眼下一大家子人擠在一個屋裡,地上睡得全是人,夜裡起個夜上個茅房都得擔心會不會踩住別人。而且,這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就算是親戚也不成,總住著也不是個法子。
倒是遊大姑二姑兩家看起來有點兒不自在。他們本來就是跟著親家一起逃荒的,跟著一起住在這裡已經很不好意思了,等著再蓋房子,總不能還擠在一起吧?人家嫁女兒,都是越嫁越好,他們這可好,沒讓遊大姑二姑過上好日子,反而還要依賴小舅子……
遊四方大眼一掃,狠狠地拍了拍巴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當然了,蓋房子肯定得找幾個老練的師傅,不過剩下的泥瓦活咱們可得自己幹了。能省不少錢。二位姐夫,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家裡小夥子們,可是都得上了。”
“那有什麼?!只管使喚!”
兩家人的臉色頓時就好看了起來。都是些淳樸的農家人,當沒有自己的使用價值時,總覺得渾身上下不得勁兒,但遊四方這麼一說,他們立即就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力量!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只等著明天找親家公問個動工的好日子,再去找幾位老練的師傅。
遊家人議論了許久,然後人聲才漸漸消散,寧寧眨巴眨巴眼睛,也抵抗不住睏意,漸漸陷入夢鄉。
而與此同時,三百里之外的某個小縣城外,一群渾身乾枯瘦弱,偏肚子大的嚇人的,彷彿惡鬼一般的流民邁著僵硬的步子機械的走動,當看見前方出現的小縣城時,不少人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光芒,隨即又迅速湮滅。
就算見到城鎮又如何呢?不會讓他們進去的,可是他們難道就這麼認命去死了嗎?怎麼可能?他們還想活著!想擔負著那些死去家人的性命好好活著!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們都想活著!
此時,幾個略顯精壯的漢子在人群之中游走,極富蠱惑性的話語從他們口中吐出,一遍又一遍的衝擊著這些流民們本就為數不多的理智。
“憑什麼大家都是大黎人,咱們幾番死裡逃生,可他們卻能過得好好的?這不公平!”
“看啊!我們的孩子餓死了,他們卻還能吃的膀大腰圓!看看他們那身肥肉!他們家裡一定有糧!大家都是大黎人,危難時刻,拿出一點點糧食給咱們吃了又能如何?”
“他們分明就是不把我們當人看!就想著咱們趕緊死呢!”
“我們能就這麼認命嗎?不能!絕對不能就這麼認命,認命,就等於去死啊!”
“蒼天已死!炎民當立!如果連咱們自己都不救自己,就沒人能救得了自己了!”
隨著這些話的散播,這些數量龐大,估摸著有三千的流民群中漸漸有種恐怖的情緒在漸漸孕育勃發。那是一種夾雜在飢餓、絕望、痛苦中艱難發出吶喊的聲音,那是臨死之前想要爆發出來的絕望!
人類這個族群,實屬天地之靈,他們有著區別於動物的智慧與創造能力,能創造出無數歎為觀止的奇蹟。但,更叫人歎為觀止的,絕對不是他們的創造力,而是毀滅力!破壞力!
當這三千流民揚起浮腫的臉龐時,從那幾乎辨認不出表情的臉上射出來的,是臨死之前的憤怒狂歡,是玉石俱焚的瘋狂!
“呱呱呱——”
一隻叫聲悽慘的烏鴉驟然從眾人頭頂盤旋而過,卻激不起除了死寂,膨脹的絕望之外的,任何別樣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