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他們活活生生的人呢?然而身側就有全副武裝的執金吾衛,他們的眼睛像刀鋒一樣鋒利無情,現在沒有一個宮人敢擅自動上一動,更別說逃跑了。

而太和殿中真正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人也都是一臉驚恐震撼。

大黎國的皇帝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一隻手輕飄飄的轉著手中的佛珠,只是他轉動的動作略顯急促,速度也越來越快。而在殿中央,站著一個同樣身穿明黃色衣服的人,面色蒼白,眼中還帶著一絲癲狂。

此人正是大黎朝的太子。他今年不過三十許,人長得也算俊朗,然而此刻的臉上的癲狂卻讓這份俊朗大大打了折扣。

在他身邊是一個身著華服失魂落魄的年輕女子,正是他的太子妃。而在她腳邊躺著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地上那人渾身僵硬,進氣多出氣少,眼瞅著就要不行了。然而即便汙血覆面,也能看出這張臉有多麼出眾。

大殿裡的血腥氣很濃重,然而店裡的人一聲不吭,顯得格外死寂。

“咔噠。”

這個時候,龍椅上的黎和帝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底下一站一跪的兩人頓時看了過去。

黎和帝眼中似有風暴醞釀,但在這個緊要關頭,也顧不了這麼多。

“仲家不能留了了,今夜就得處理。”

“父皇!”

太子忍不住喊了一聲,仲家可是綿延數百年的世家,仲家先祖更是為皇家打下這片江山付出了汗馬功勞。如果連個理由都沒有就要將整個眾家一網打盡,根本不可能。而且是他做了對不起仲家的事……

黎和帝很是不高興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子,也是江山穩固之根本,雖說太子本人沒有太大建樹,但正是這樣的太子才能讓他放心的疼愛。可以說他這麼多孩子裡,只有太子是能讓他安心放權的兒子。只可惜這個太子委實不太聰明,有見不得人的心思也就算了,竟然還被枕邊人暗算做下這等事來。這件事一旦鬧將出去,太子這個位置也不用做了!

可黎和帝捨不得,太子只是私德有虧而已,又沒有做什麼不得了的壞事。可關鍵是,仲家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而仲子雋又是仲家傾心培養的家主,若是等他們得知訊息,即使仲家數百年忠貞不二,黎和帝都不能確定他們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徹底翻臉。他畢竟是皇帝,對於仲家所有的人脈關係,以及豢養的家丁士兵,甚至關於仲家主家和分家的種種關係,都瞭解一二。

仲子雋這個人哪怕在他幾十年的人生裡,都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不僅出身好家世好,甚至連容貌都是京城眾多百姓和世家大族官宦們共同認定的京城第一。更可怕的是他的親和力。但凡世家大族,組織和分支的關係都不會那麼融洽,畢竟這裡面涉及了太多的利益。在仲子雋出生以前,仲家也是這樣,可這二十多年裡,這種情況竟然一點點的改變了,究其原因,就在仲子雋這個人。

就連黎和帝這樣難被人討好的帝王,在和仲子雋相交的時候,都覺得如沐春風。世上很難有人不喜歡像仲子雋這樣的人。不僅是京城裡九成以上的貴女,甚至還有許多男子向仲子雋求愛。

前兩年,草原蠻族裡一個規模還算不弱的部落之主就曾在宴會上大膽的表示要與仲子雋結為契兄弟,當然了,這種情況肯定沒有被允許,只不過也證明了仲子雋這個人的人格魅力。他甚至還有一個在鞍山關鎮守了二十多年的,有著過命交情的忘年交謝永釗。謝永釗手裡可是有著三十萬大軍!

想到這裡,黎和帝的想法更加堅定了。他也喜歡仲子雋,但他要保住的是自己親兒子。更何況,他是天子,太子更是未來的天下共主,憑什麼要因為一件事去向臣子低頭認錯?仲家不管再如何忠貞,也是臣子罷了,如何能與他們這些天皇貴胄相提並論?

“梁沫!”

“卑職在。”

一個一直站在隱蔽的角落裡沉默的彷彿不存在的人抱了抱拳,沉默的跪下,對眼前這幅場景好像根本看不到。

黎和帝此刻站起身來,殺氣騰騰,指著仲家祖宅所在的方向。

“仲家涉嫌謀反,意圖毒害皇帝與太子。今,仲子雋已然伏法,朕命你帶三千虎嘯營兵衛,將仲家全族拿下……”

黎和帝猶豫了一瞬,在這一刻,他腦海中閃現的是仲子雋從小看著長大的臉,耳邊迴盪著的是他親熱又不失恭敬崇拜的模樣……

然而,帝王無情!緊接著黎和帝腦海中浮現的就是近年來越來越勢大的仲家。仲家能有今日靠的全是皇家的恩賜,現如今皇家要把這份恩賜收回來,對方也絕對不能說一個不字。皇家無小事,這件事必須做的滴水不漏!絕不能讓皇家名聲有任何的瑕疵。

黎和帝終於下了決定。

“所有在仲家的人,全部當場處死,一個不留!”

這也就是包括了仲家所有的分支以及下人。

梁沫好像沉默了一下,他一直都是這麼沉默,就像一座山一樣,除非必要,其他時候基本不說話。

“那淑柔長公主……”

黎和帝閉了閉眼,淑柔長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也是仲子雋的嫡親祖母。當初他剛剛登基,地位尚且不穩,於是就將自己的親姐嫁給了當時仲家的家主。這件事其實一直都是插在黎和帝心中的一根尖刺,他明明才是天下之主,竟然要折腰去籠絡一個臣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淑柔長公主送往寧安廟,秘密看護。”

“……是。”

梁沫領命轉身離去,皇帝像是脫力一般,重重的跌回椅子上。良久之後,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太子妃今夜不慎替太子多飲了兩口毒酒,醫治無效,於子時暴斃。”

“陛下!陛下這真不是我做的陛下!是太子,是太子他……”

“閉嘴!”

黎和帝冷哼一聲,根本不想聽她解釋,直接轉身離開了,離開之前只留下一句話。

“太子,你可以是太子。”

也可以不是。

太子原本還略帶不捨的表情頓時堅定下來,冷冷的看向旁邊瘋狂尖叫掙扎,想要跑出去卻未果的太子妃,下了決定。

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地上那僵硬躺著的,所有人都認為已經死了的人,右手的小手指微不可見的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