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從始至終連眉毛都沒挑一下,就這麼站在那裡,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頗有一種老將的沉穩之風。她都活了幾十年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就她這個女婿,眼高手低自視甚高。因為自己在衙門裡當差這個身份就看不起他們李家人,真當她老眼昏花,看不出來呀。要真是從始至終看不起他們家人也就算了,這也能說他一句,高貴。偏偏除了在他們面前擺臉色充老大,還要拿他們家的東西。以前走的時候,牛車上的雞蛋菜乾,還有秋日裡曬的那些山貨,哪次沒有給他們裝的滿滿當當?

之前不過是覺得心疼女兒,可現在看來這個女兒也心疼的不得勁兒,還是不要心疼的好。

既然都已經決定破罐子破摔了,李奶奶怎麼還可能給這夫妻兩個好臉色看?

“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兒,以前我們李家從沒求過你一次,往後也不會。李小芳,你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不是小孩子了,得為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負責。我是你的親孃不錯,可現在你已經嫁給了別人家,且現在我看你也更願意聽你丈夫的,既然如此也好。以後除非生老病死,就不要再上門兒了。你們家這門兒親戚,我們李家可高攀不起。”

李奶奶看著滿臉不可置信的閨女,只是這會兒依舊無奈的發現這個女兒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眼中滿是怨懟,她在怨懟什麼呢?是在怪自己這個當孃的不該在女婿面前說這些話嗎?那她為什麼沒有想想之前對待這些兄弟姐妹還有她老孃老子的態度有沒有問題?

看來這些年還是太疼愛她了,把她給縱的沒邊兒沒沿兒!

“老大,把他們送出去。帶回來那兩包點心也給他們放牛車上,咱們家現在不缺這一口吃的。”

“娘,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難道沒有想過我回去之後會是什麼下場嗎?你這是要我的命啊娘!”

李小妹扯著嗓子喊的震天動地,雖然擠出來兩滴眼淚,但她眼中的怨怪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下就連里正也真的惱了。在他看來犯錯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錯之後,依舊沒有認識到自己究竟錯在哪裡。小妹現在只能看見娘對她說話說的太狠,卻沒有想想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麼。

這個時候李奶奶強忍著心中的痠痛大聲道。

“你是你們家明媒正娶回去的正頭娘子,又生了一兒一女,早就立穩腳跟。有什麼過不下去的?”

李奶奶不說可不代表她不知道,她的閨女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這些年在夫家手底下攢了多少銀錢基業,李小妹不說,但李奶奶也能從閨女的穿衣打扮中窺見一二。

這也正是最讓李奶奶感到難受的。若之前對待孃家的態度是因為李小妹沒有在夫家站穩腳跟,得事事得看婆婆的臉也就算了,可現在明明小芳已經站穩了腳跟,卻還是和從前一樣的態度。其實這也可以看出來,並不單單是親家看不起他們李家,就連小芳也看不起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家。

以前總覺得對人得留三分顏面,更何況這是自家走出去的閨女,可現在看來,這人啊,就是越縱容越蹬鼻子上臉。

這下李奶奶連話都不想說了,里正帶著自己那些年輕力壯的兒子侄子們三兩下就把這一家子轟了出去,就連帶回來那十文錢一盒的糕點果子也給扔了回去。什麼東西?他們自家做的糖面果子也比這用料好,分量足。明明就是看不起他們家隨手買的。他們倒不是爭這些禮物的貴賤,隔壁王嬸子家的閨女夫家也窮。可回門的時候,給老父母一人送了一件自己親手做的衣服。就算用的不是什麼好不了,但那一針一線也能看出來做女兒的對父母的心意。

李小妹每次從孃家走的時候,連吃帶拿的那些錢早就超過這個數額。這麼多年了,一直不改。孃家嫂子並不是沒有意見,只不過因為李爺爺李奶奶還在,所以不好多說什麼。現在看到李奶奶打頭不滿,孃家嫂子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眼中還是流露出一絲快意。由此可見李小妹在孃家還真是不討人喜歡。

現在快要開春了,村子裡的那些年輕閨女和小媳婦兒們正是四處走動的時候,李家鬧出來這麼大的動靜,街坊鄰居的怎麼可能不出來看看?面對那些看著自己長大的叔伯嫂子們異樣的眼神,李小妹掩面而泣,鑽進牛車裡,連忙喊著丈夫離開了。

李小妹一路上哭哭啼啼的,眼淚就沒有斷過。一直到離開了清水村的範圍還是控制不住眼淚,同時還有心理抑制不住的委屈。她丈夫臉色也很難看,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待遇。以前哪次他來岳父家不是受到全家人的熱烈歡迎?沒想到這次竟然會被如此對待。不對勁,這裡面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她丈夫也就是胡林,思考了許久,然後斬釘截鐵的表示。

“不對勁,岳父肯定瞞了我們省事兒。你記不記得咱們以前來的時候,岳父家裡緊張的很,就連過年吃的糖面果子也是糖少面多,有的時候還是粗麵。可這一次你看見沒有?桌子上擺的那糖面果子明明是用足了油炸出來的,又油又香又甜。就那種糖面果子放在外面賣,至少也得三十文一盒。你孃家哪裡來那麼多錢買油糖?”

李小妹之前只顧著傷心難過了,這會兒也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她停下抽泣的動作轉了轉眼珠子,若有所思的開口。

“你這麼一說,我也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剛剛大嫂在做飯,我聞見很重的油香。這要是以往回來,大嫂可不捨得放這麼多油給我們吃。還有你注意沒有?院子裡擺著的那石磨,那麼大一個。我娘他們總不可能每天都吃白米白麵吧。不常用的東西一般都放在村東頭,偶爾需要用了才去用石磨,閒著沒事兒把那麼笨重的東西放在院子裡幹什麼?平白無故佔地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