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去北方吃土去

今天晚上明明天氣極為晴朗，天上的星象也特別清晰，可欽天監監正卻滿頭大汗，活像是大難臨頭的模樣。

按照禮制，他在觀星的時候身邊是不可以有任何人陪同的，也慶幸有這個規矩，此時此刻，沒有人看到欽天監監正的狼狽之象。

只是即便如此，他心裡卻依舊難受的不得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大黎朝子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懂，可正因如此，欽天監監正才會如此煩憂。如今龍椅上坐著的那位心思深沉，如果自己如實報上去，不知道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可如果不說的話，難道要對即將到來的災禍置之不理？

猶豫了大半夜，最終欽天監監正還是做出了選擇。

第二日，原本在朝中一直是個小透明的欽天監監正也不知道怎樣得罪了陛下，惹得龍顏大怒，直接把他革職，一家子全都趕出京城去了。

朝堂之上的諸位大臣們難免打聽一二，然而陛下週圍的太監宮女們嘴巴嚴實的簡直跟河蚌似的，撬也撬不開。沒法子，大家只能私底下自己揣測，大概是這位欽天監監正自己哪裡言語不謹得罪了陛下吧。

已經被革除出局的欽天監監正一家子沒人在意，只是多了幾輛青皮馬車晃晃悠悠的出了京城，裡面坐著失意的欽天監監正一家子。

不過此時此刻坐在馬車裡的欽天監監正正經沒有旁人揣測的那般落魄失意。他甚至還有心情端著一杯小酒滋滋溜溜的喝著。旁邊坐著的正是他那憂愁不已的大兒子。這位本來可以什麼都不管，等到父親退休之後直接繼承他位置的大公子此刻那叫一個發愁。

他們一家子在京城這官宦林立的官場中根本不顯眼，也就只有父親一人做了個欽天監監正的位置，自己直到目前為止還賦閒家中。不過他也沒什麼遠大的志向，等著以後繼承父親的位置繼續混吃等死也就算了。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他爹只是正正常常的去上了個早朝，回來之後不僅官職被擼了，自己一家子也被勒令立刻離開京城。這對一心只想著混吃等死的大公子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

直到這個時候，大公子也想不通自己父親到底做了什麼事兒觸怒龍顏。畢竟他們一家子一向小心謹慎。別說站隊了，父親平日裡就連與同僚都不曾多應酬過幾次。怎麼就突然得罪了陛下？

“爹啊，你到底做了什麼讓陛下這麼生氣？我都問你十好幾次了，你怎麼還不說？我還是不是你親兒子了？怎麼著也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吧。”

欽天監監正看著委屈巴巴的大兒子，那叫一個嫌棄，轉眼又看見坐在一邊兒乖巧伶俐可愛的小女兒，才露出了笑顏。

欽天監監正姓司，大名一個文，他的外貌長相和氣質與自己的名字相當契合，偶爾才會露出一抹與自己的職業相符的神秘氣息。他們一家子乃是祖傳的觀星世家，據說祖上也曾跟隨太祖立下些許戰功，只不過時過境遷斗轉星移，這麼多年過去，朝中早已不記得他們司家祖上曾經做過什麼樣的豐功偉績。再加上這家子一次只能有一個人做官，而且官位頂到頭了，也就是個正四品，實在是沒什麼拉攏的價值，久而久之，幾乎在朝中隱身了。

而且本朝陛下也並不怎麼在意他們欽天監正統，反而更信任從民間找來的和尚，道士之類的。這麼一來他們一家就更沒有存在感了。不過也正因此，今天早上的上書得罪了陛下之後，他們一家子才能那麼麻溜的從京城這一灘渾水裡脫身。

司監正慢吞吞的把手裡這杯梨花白喝了個乾淨，然後語重心長的對自己的大兒子表示。

“你這傻小子，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怎麼知道咱們這次離開京城不是件好事兒呢？福之禍之所依，禍之福之所靠。你這傻小子還有的學呢，瞧瞧你妹妹，多麼的穩重自持。就你跟個竄天猴似的，坐也坐不穩當。怪不得都快30了也找不著媳婦兒。”

大公子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緊接著青白交加，氣的不得了。他父親不說這件事兒他還不生氣，一說這件事兒大公子就氣的簡直要爆炸。

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麼孝道了。嘴裡的話跟連珠箭似的，噼裡啪啦射出來。

“我這麼大年紀還找不到媳婦兒，難道是我的錯嗎？還不是您老人家給我找的媳婦兒。第一個還沒過門兒呢就去世了，第二個抬進家門當天晚上就哭哭啼啼的不讓我近身，說是什麼自己已經有了愛的不得了的表哥。您再看看第三個，剛與我訂婚一個月就留下一封書信跑了，說什麼要去追求自己的自由生活。都拖了您老人家的福，我現在可是成了京城裡有名的大齡未婚人士，而且您都沒發現嗎？現在早上沒來提親的媒人幾乎都已經絕跡了！”

“這個，這個……”

說起這個司監正就有點兒心虛，尤其是對上大兒子那快要噴火的眼睛，忍不住掉轉了視線。

但他很快又振振有詞的表示。

“之前那三位女子確實都是你的正緣，但因為其中有不可說的天機，所以才沒能修成正果……不過你放心，兒啊，父親今天早上又為你算了一卦，等咱們到了新地方，肯定能給你找到志同道合，彼此意趣相投的媳婦兒。父親一連卜了三卦，絕對靠譜。”

“……”

大公子真的很想大聲怒吼‘靠譜個屁’。要是真靠譜的話，為什麼這些年京城裡的人都說他父親這個欽天監本領不夠，連自己兒子的姻緣都算不好？可是在面對父親那炯炯的目光時，大公子還是忍不住熄火了。

算了算了，誰讓這是自己父親呢？掀開車簾子看了看外面那蕭瑟的冬景，還好現在已經開始化凍，春天就要來了，若是再早些天，他們一家三口非得凍死在這路上不可。

“所以父親，咱們要往哪兒去？”

“放心，我都已經算好了，咱們就往北邊兒去。一路向北，不要回頭。”

“……父親剛剛風太大了，我沒聽清，您能不能再說一遍兒，往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