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醒了

這場持續了半個月的混亂波及了無數臣子百姓，詔獄都快擠不下了，裡面堆滿了親貴大臣。就連看守牢獄的玉足都忍不住膽戰心驚。雖然在此之前牢獄裡也不是沒有待過身份高貴的王公大臣們，可現在被抓進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就連他們都覺得心臟有點兒受不了。

處於底層的人們往往對即將到來的混亂有更敏銳的認知。雖然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明白，混亂的局勢就要到來了。

這半個月以來，因受波及牽連死亡的王公大臣們不下百數，有相當一部分十分無辜，只是被牽連的，但這個時候誰管你無辜不無辜，只要不是跟我站在一邊的都把你扯下來，那我肯定就安全了。

更有大批次的人直接被流放邊疆。如今才剛是開春，天氣依舊寒冷，在這樣的時節上路當真不是個好時候。然而頭頂上爭搶那個位置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乎那些被波及到的小蝦米？

黎和三十年，就這麼亂糟糟的拉開了序幕。

在局勢無可挽回之前，黎和帝終於醒了。

事實上他昏迷了將近半個月，大家都對他能醒來這件事兒不抱希望，誰也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還能再次醒來。就連那些平日裡對黎和帝極為恭敬謙卑的宮妃們漸漸的也沒人再往這邊兒探討訊息了，大家都忙著去攀附下一任可能登上帝位的皇子。在這樣混亂的場景下，唯有當朝太子一如既往的侍奉床前，一日三餐，每頓湯藥從來沒有缺席過。

甚至就連那些苦澀滾燙的湯藥，太子殿下也會一一嘗過，等溫度適口之後才小心翼翼的餵給黎和帝喝。服侍黎和帝的大太監六福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這會兒眼看著太子殿下手中拿著湯藥勺怎麼也喂不進去，那些褐色的湯要順著離合的嘴角往脖頸上淌，在即將落在枕頭上之前，被太子殿下輕柔的擦掉了。

太子殿下就像最普通的兒子在服侍自己的父親一樣，神情之中沒有一絲不耐煩。六福看的都忍不住兩眼淚花。別人可以去攀附下一任帝皇，而六福十分清楚，自己服侍了黎和帝一輩子，不管是哪位皇子登上帝位，他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早就已經做好了若黎和帝當真薨逝他就跟著一起去的念頭。正因如此，在看到太子殿下這般純孝的舉動之時才會這麼感動。

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六福小心翼翼的湊上去，準備接過太子殿下手裡的活計。

“太子殿下，您也忙碌一天了，讓奴才來吧。您歇一歇。”

“沒事。我作為父皇的兒子其實仔細想想也沒為父皇做過什麼事兒。平日裡只知道惹父皇生氣，還讓父皇給我收拾爛攤子。現在正是父皇需要我的時候，我怎麼能置之不理呢？”

“而且兒子服侍爹，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嗎？”

太子殿下一連服侍了將近半個月，臉色也不太好，略顯蒼白。然而即便如此，有關黎和帝的所有事兒太子都親力親為，絕不假借他人之手。

六福在一邊兒看著著急，但也沒有再開口制止。畢竟正如同太子殿下所言，太子殿下所做的事兒無一不在彰顯孝道，他一個做奴才的怎麼能勸得了主子呢？

只不過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眼下京裡這局勢都已經亂成一鍋粥了，若是陛下再不醒，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黎和帝的手指突然微微動了動。這會兒太子殿下剛好在低頭攪動那碗聞起來就苦澀的湯藥。倒是一直緊緊盯著黎和帝的六福第一個發現，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下一刻忍不住驚撥出聲。

“陛下！您醒了？！”

太子身子一僵，猛然抬頭，就對上了黎和帝溫和的眼神。

“父皇！”

黎和帝剛從昏迷中醒來，身上還沒什麼力氣，這會兒只是勉強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了太子的手上，欣慰的笑了笑。

雖然這些天他昏迷著，但其實意識相當清醒，也能聽到身邊發生了什麼，只不過身子實在是沉重的很，怎麼也睜不開眼，直到今日在聽到六福的話之後，他也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力，氣猛然從彷彿要把自己埋沒的泥潭中掙扎出來，重新回到這人世間，然後就看到了他那孝順的兒子。

好好啊！太子果然沒選錯！這才是他的好兒子。其實就連黎和帝也沒想到，在他昏睡期間，竟然只有太子一個人服侍左右。此刻再一想其他幾個平日裡看起來孝順的不得了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的兒子，黎和帝身為一代帝皇，怎麼不可能不知道其他的幾個皇子現在在做什麼呢？

畢竟他也是從皇子走過來的。其實對於自己的那些兒子想要當皇帝這件事兒，黎和帝並沒有旁人想象的那麼生氣。畢竟他們身為皇子，本就有那個資格，既然有這個資格，自然誰都想伸手去夠一夠。萬一就夠著了呢？

但是理解並不代表能接受，黎和帝本就年老年老體衰，對如今的情況已經有所預料。但當他真的發生之後，才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的是真失敗。在他昏迷期間，眾人只為了爭奪權利而鬥爭，竟沒有一個人想想他這個帝王君父的人身安全如何？

如今他算是看明白了，只有這個沒心眼兒的太子才是真心實意的對他這個父皇好。

不過現在明白還不算太晚。

安慰的拍了拍太子的手腕，黎和帝在六福扶持下緩緩坐起了身子，雖然聲音嘶啞，但好歹還是發出來了。

“太子不必憂心，朕醒了。”

“父皇……”

太子呆呆的看著黎和帝，然後猛然撲進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父皇！兒臣擔心壞了。您怎麼這麼長時間都不醒？兒臣真擔心您有個好歹……”

黎和帝輕柔的拍了拍太子的脊背，眼中隱隱有淚花浮現。

“好了，這麼大個人了，兒子都好幾歲了，別做小兒女情態……既然朕如今已經醒來，有些事情就該處理了……”

“六福，召朝中所有大臣皇子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