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啞不聾，不做阿翁

聽著老部將的哭訴，謝大將軍內心怎麼可能毫無波瀾？但是難道他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直接反了出去嗎？如果他此刻立即反了，確實能夠藉助手下這幾十萬北漠軍將那些已經被和平年代養廢了的親衛軍們盡數剿滅，然後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嗎？就算真的能把當今皇帝拉下臺，那要換一個什麼樣的人上去呢吧？難道是他自己？先不說這麼做他會不會被後來萬世子孫戳脊梁骨，就算是他自己，其實也過不了心裡那個坎兒。

畢竟與謝大將軍英武蓋世齊名的，就是謝家的忠勇，沒了立根之本，以後他會怎麼樣呢？

謝大將軍不願意去想，這會兒聽著手下的哭訴，只能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或許以後他可能真的會走上這條路，但不會是現在。難道舉起反旗就能解決現在所有的問題嗎？國內有將軍造反，受苦最多的難道不是老百姓嗎？

他這輩子向來桀驁不馴，連自己父親的話也很少聽，但唯一一件想做的事絕對不會半途而廢，那就是他是真的想要保護身後這些黎民百姓。有的人說他虛偽，有的人認為他只是在舉大旗。但只有謝大將軍知道他是真心實意的，因此在這一刻他拒絕了老部下的請求。

“不必再說了，我是不會造反的。或許以後真的有一隻義勇之師出現，但是除非必要，我絕對不會主動造反。韓林，且看以後吧。說不定以後真的會有一個英明神武的皇子登上皇位。”

“……或許未來真的會如大將軍所說。只是屬下害怕，屬下看不到那個時候。”

韓林沉默片刻，最後還是沒有再行逼迫之事。畢竟造反這種事，只是嘴皮子動動就覺得艱難無比，更何況是為此付出實際行動。大將軍一生忠君愛國，豈會同意這樣無理的要求？

只希望老天有眼，能夠憐惜一番謝大將軍的一腔忠義，讓大黎朝百姓少受戰亂之苦。

此時此刻這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抬眼從鞍山關高大的城牆往後望。入目所及之處，正是一片白雪即將融化的茫茫春景。看來今年的春天來的雖晚一些，但還是如約而至了。

怎麼說呢？總算是又熬過了一個寒冬。

想起收到的信件裡寧寧說的那些便於春耕的器具，謝大將軍就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如果這天下之人都像寧寧那樣有一顆赤子之心，就不會生氣這麼多禍亂了吧。或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勾心鬥角，生死無常，只是，這也只可能是一種幻想了。

不過既然已經開春，草原蠻族所豢養的那些牛羊也有青草可以吃，勉強可以過活，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們今年是不會再來進攻了，除非等到秋季大黎朝豐收之際，他們才會繼續來打秋風。

所以在開春這段時間，他還是勉強有一段休息的日子，不如趁著這段時間去看望一番寧寧，看看那孩子現在到底在做些什麼。

說做就做謝大將軍根本沒有耽誤，在佈置好了一切之後就動身前往臨安縣。而在這個過程中，時間悄摸摸的過去，之前大家種下的那些種子已經陸陸續續探出了新芽。不管將來如何，現在看著那些從地裡冒出來的嫩綠嫩綠的芽苗，每個人心裡都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一種歡喜之情。

這就是希望吧，從面前這小小的芽苗上就能看出所有農人的希望所在。

反正遊老漢是一天要去自家地裡逛三遍，每次都能發現不同之處，怡然自得的很。當然，這段時間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寧寧種的那片兒地長出來的稻子還真跟普通的不一樣。

先不說種下去的時候，寧寧撒的就不是種子，而是自己已經培育好的長出一個手掌那麼長的奇形怪狀的苗子。種下去這些時間，同樣的陽光雨露，可寧寧種的那些稻苗兒偏偏要長得快一些，本來就比那些種子提前生長了，現在逮住點兒春風細雨，那叫一個猛竄猛長。

那架勢讓種了一輩子地的遊老漢都有點兒膽戰心驚了，這真的是普通的秧苗嗎？

如果真是普通的秧苗，怎麼會這麼不一樣？寧寧說這是因為她用的種子是藏在地裡經過一整個秋冬都沒有被凍死，也沒有生根發芽所以獲得了一定抗凍力的種子，所以它們的長勢才會這麼好。對於這種說法，其實遊老漢是半信半疑的，畢竟他也種了一輩子地了，之前怎麼著也遇見過一些被遺落在地的種子經過了一整個冬天到春天還能生根發芽的情況。但是那也沒有寧寧種的長勢這麼好呀。

只不過每當他想去問問寧寧這些秧苗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卻莫名其妙的壓下了這個念頭。

只不過他心裡實在是好奇的緊，所以連著幾天晚上都輾轉難眠。遊奶奶上了年紀本來就叫錢，再加上對方翻來覆去的擾的自己也睡不好覺，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你幹嘛？這麼晚了不睡覺，鬧什麼呢？”

遊老漢委屈巴巴的把自己這兩天的疑惑小心說了出來，遊奶奶連眼睛都沒睜，漫不經心的回答。

“人家都說不啞不聾，不做阿翁，你都是已經有重孫子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小心眼兒？你就說說寧寧拿出來的那些東西，說出來的話，有是騙人的嗎？”

“那當然不可能。”

“這不就得了，既然知道寧寧不會騙人，你還操這個心幹嘛？不如仔細想想。這批秧苗到時候的收成如何？如果真像寧寧預測的那樣，那從今以後能吃飽的人豈不是又多了幾個？”

“……”

遊老漢震驚的看著自己老伴兒，雖然現在早已經是深更半夜，就算遊老漢再睜大了眼睛，也看不清自家老伴的神情，但他此刻卻神奇的覺得，自家老伴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的特別厲害。現在竟然能說出這麼厲害的話了？

不由得反思了一下自己，他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像老伴這麼說的，好像也還不錯。

於是遊老漢就這麼被遊奶奶兩句話給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