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了警車,小黑雙手趴在方向盤上,“我們現在去哪?”

盧克拿出手機,“我先給安德西打一通電話,詢問一下情況。”

傑克遜問,“為什麼不直接申請手機定位?”

小黑笑了笑,“菜鳥,除非是遇到緊急情況,否則手機定位不是想申請就申請的。”

以盧克的經驗判斷,他覺得安德西潛逃的可能性不大,這也是他決定打電話的原因,隨後,他撥通了安德西的手機號。

片刻後,手機接通,響起了安德西的聲音,“喂,盧克副隊,鑑定結果出來了嗎?”

“是的,你有時間來警局一趟嗎?”

停頓了片刻,“我會的,不過要晚一些。”

盧克試探,“你現在在哪?在家嗎?”

“No,我有點事情要處理,晚點過去。”

“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等我處理完,很快會趕到警局。”

“你的孩子們在家嗎?”

“沒有。”

“他們在哪?”

“在車上,呃……我準備把他們送到我姐姐家暫住。”

“嘿,還記得我昨天說的嗎?我們要給你的孩子們做筆錄。他們也是你妻子的親人,一直和你妻子生活在一起,或許能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手機另一頭,沉默了片刻,安德西似乎下了車,說道,“盧克副隊,那個被燒死的人是我的妻子嗎?”

“是的。”

手機裡隱隱傳來抽泣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聽著,我已經跟孩子們談過了,他們也不知道我妻子為何會失蹤。

我覺得,他們提供不了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讓他們過多的面對這件事,他們還太小……根本無法承受。

你懂一個做父親的心情嗎?

他們已經失去了母親,我必須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我要更好的保護他們。”

“這就是你一大早帶他們離開家的原因?”

“是的。他們還是孩子,南茜的離開已經讓他們受到了傷害。

警方的詢問等於在他們傷口上撒鹽,他們太小了,不應該承受這一切。

我只是想保護他們。”

盧克沉默了,從電話中他能聽出這個男人的悲傷和無助。

如果他沒有撒謊,他的這種行為的確是對孩子的一種愛,至少,他自己以為是這樣的。

但是作為一名警員,盧克想的更多一些。

假如南茜的死另有隱情,並且安德西也有一定的牽連。

那麼他帶孩子離開,可能不僅僅是為了讓孩子們免於傷害,同樣可能害怕孩子們提供一些對他不利的線索。

考慮到第二種可能,還是需要給孩子們做筆錄的,哪怕殘忍一些,也要比事後後悔來得好。

假如盧克現在做老好人,為了避免孩子們受傷,就不給孩子們做筆錄。

多年後,等這些孩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辨別能力,再想到之前的案子,覺得自己母親的死亡有蹊蹺,沒準反過來會告盧克不作為。

他從警多年,以怨報德的事見過太多了。

他的準則是,沒能力不輕易幫人。

有能力,舉手之勞也別求回報。

如果能力不夠,還想著幫助別人,以獲得對方的感激,往往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安德西,有些事是沒辦法逃避的,你的妻子已經死了,警方需要查明她的死因。

你的孩子作為共同居住人,我們需要給他們做筆錄,詢問一些情況。

我也能理解你做父親的心情,我們在跟孩子談話時也會注意方式。

這件事他們必須面對,你的孩子雖然不算大,但已經有了獨立的認知,早一點幫他們面對現實,讓他們知道南茜的真實情況,未必是什麼壞事。”

過了良久,安德西似乎知道無法逃避,長嘆一聲,“我知道了。

會帶著孩子們一起去警局。”

盧克擔心他故意拖延耍花樣,“上午十點半,如果我沒再警局看到你和孩子們,我們會對你申請通緝令。”

安德西語氣不滿,“為什麼,你們憑什麼……”

盧克直接結束通話手機,對著一旁的小黑,“回警局。”

其實,要找到安德西並不難,只不過要花費一些時間,使用一些手段。

現在的問題是安德西的情況,還沒有必要採取那些手段。

問題也恰恰在這,如果安德西一直拖下去,可能會拖延很久,甚至出現一些變故,警方短時間內未必能給孩子做筆錄。

索性,盧克設定了一個時間點,在十點半前,安德西帶著孩子們到了警局,正常做筆錄。

如果對方沒到,就用非常規手段調查。

……

警探局。

十點二十分。

安德西神色凝重的走進了劫案謀殺司辦公室,他身旁還跟著三個孩子。

大女兒看起來十五六歲,短頭髮,戴著眼睛,揹著一個黑色的書包。

兒子看起來十二三歲,捲髮,有些瘦,有些好奇,又帶著一些畏懼的望向四周。

小女孩也就五六歲的樣子,一直抱著安德西的腿,神色間充滿了不安。

盧克起身打量著四人,招呼道,“科爾先生,請進吧。”

盧克的目光落在三個孩子上,說實話出了這種案子,給孩子做筆錄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女孩對著盧克問道,“警察先生,我媽媽找到了嗎?”

盧克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喜歡看動畫片嗎?”

小女孩點點頭。

“去找那個白頭髮爺爺,他會帶你看喜歡的電視節目。”

文森副隊招手,“來吧孩子,我還給你買了好吃的糖果。”

小黑搖搖頭,他覺得副隊的聲音就像大灰狼。

盧克說道,“科爾先生,我的同事會照顧你的孩子們,咱們去休息室談談吧。”

安德西.科爾點點頭,對著大女兒說,“麗薩,照顧好弟弟和妹妹。”

“我知道。”大女兒應了一句。

隨後,盧克將安德西帶進了休息室。

安德西進了休息室,紅著眼,聲音哽咽,“是什麼人殺了我妻子?”

“我們還在調查。”

“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一直希望能出現奇蹟,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孩子們。”

“我能理解,我們也會盡全力抓到殺害你老婆的兇手。”

“你說我老婆是被燒死的?她死之前是不是很痛苦?”

“確切的說,她是吸入了大量的煙霧窒息而死。”

安德西眼中流出淚水,“什麼會這麼殘忍?為什麼要這麼做?”

盧克遞給對方几張紙巾,“你再回憶一下,最近這段時間你妻子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說經濟方面的?”

“沒有,我之前已經告訴過你們了。”

“我們查到,你妻子名下好像買了一份鉅額人身意外保險,你知道這件事嗎?”

“是的,大概是去年買的。”

“據我所知,你們家的條件不是很寬裕,為什麼要買這份保險?是誰的提議?”

“我的一個朋友在保險行業,有一次我們聚會,我喝了不少酒,就答應了他買保險的事,後來稀裡糊塗的就把保險買了。

為這事南茜還責怪我,嫌我亂花錢。

有什麼問題嗎?”

“保單的受益人是誰?”

安德西反應了過來,“你們在懷疑我?偶買噶的,你們居然懷疑是我殺死了自己的老婆,這就是你們叫我來警局的原因。”安德西顯得有些激動。

“我們不是懷疑你,而是懷疑所有的涉案人員,並且排查所有有嫌疑、有動機的人。

科爾先生,你也是個成年人了。

換位思考,如果你是警方,妻子遇害,丈夫將獲得鉅額保險賠償,你會懷疑對方嗎?”

安德西嘆了一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這完全是個巧合,我不會做這種事的。不是我。”

“我也相信不是你,所以,我們找你來做筆錄,其實就是例行公事,這樣我們才能將更多的精力放到查案上。”

“怎麼才能排除我的嫌疑?”

“只要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就能排除你的嫌疑。”

“你問吧。”

“7月10號晚上十點到凌晨兩點之間,你在哪?”

“我在家。”

“有誰能證明?”

“我的三個孩子。”

“這中途你離開過家嗎?”

“沒有。”

……

就在警方給安德西做筆錄的時候。

其他人也在給他的孩子談話。

休息室外的辦公室區,副隊笑著問,“嘿,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副隊也不氣餒,“我喜歡你頭上的辮子,是誰給你編的?”

“我姐姐。”

“你有個手巧的姐姐。”

“我媽媽編的更好看,我想媽媽。”小女孩說著說著,就撇嘴了,“白頭髮爺爺,你是警察嗎?”

“五十年前就是了。”

“你做了這麼多年的警察,你是不是很厲害?”

“當然,我是這裡最厲害的。”

“你能找到我媽媽嗎?”

“我可以幫你找,不過,你得先說說你媽媽的情況,我瞭解的情況多了,才能幫你找到媽媽。

你願意告訴我嗎?”

“我願意。”

……

珍妮看著眼前十五六歲的女孩,彷彿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她認為與安德西和小女兒比起來,自己這個才是最難對付的。

珍妮遞給對方一杯咖啡,“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抬頭看了珍妮一眼,“麗薩.科爾。”

“你有男朋友了嗎?”

麗薩不答反問,“你呢?”

珍妮遲疑了片刻,“OK,讓我們換個問題,我能給你做個筆錄嗎?”

“需要我老爸在場嗎?”

“這由你自己決定,如果你覺得自己長大了,有獨立的認知,可以獨自接受問話。

如果你想讓監護人在場,也可以。”

麗薩反問,“我媽媽……是不是死了?”

“是的。”

“偶買噶的……”麗薩按著額頭,做了個深呼吸,雙眼發紅,“她怎麼死的?”

“一棟房子著火了,我們在房子裡發現了她的屍體。”

“這太可怕了,我簡直不敢相信。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珍妮順勢詢問,“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7月7日早上,吃飯的時候。”

“那天有什麼特殊嗎?”

“我沒看出來。”

“你父親和母親之間是不是有過爭執?”

“那只是家庭矛盾,不是什麼大問題。”

“7月7日下午3點到5點之間,你在哪?”

麗薩反應了過來,“你是在審訊我嗎?”

“No,我只是在正常做筆錄。”

“我拒絕回答。”

“你不用緊張……”

“我是未成年人,有拒絕你的權利,我說的沒錯吧?”麗薩露出抗拒的神色。

珍妮攤攤手,“沒錯。”

“謝謝你的咖啡。”麗薩說完,就不再理會珍妮。

珍妮無奈,監護人不在場的情況下,未成年人有權利拒絕警方的問話。

珍妮去了休息室。

沒多久,安德西走了出來,“麗薩,你進來一下。”

麗薩走到休息室門口,“有什麼事嗎?”

“警察要給你做筆錄。”

“我剛才在外面已經做過筆錄了。”

珍妮說道,“你沒有。”

安德西拍了拍女兒肩膀,“不用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

麗薩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走進了休息室。

盧克打量著這個黑人女孩,身材發育的很好了,如果不是提前告知年齡,很難判斷她是否成年了。

“麗薩,請坐吧,我要給你做個筆錄。”

“我能拒絕嗎?”

盧克反問,“你為什麼要拒絕?你不想抓到殺害自己母親的兇手。”

安德西也勸道,“麗薩,盧克副隊只是問幾個問題,很快就好。”

麗薩抿了抿嘴,有些不情願的說,“OK,就當是為了南茜,你問吧。”

珍妮也雙手抱胸,站在一旁。

盧克拿出了被燒房子房東凱奇夫婦的照片,“你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

盧克又拿出那棟房子的照片,“見過這棟房子嗎?”

“沒有。”

盧克又拿出死者口中發現的棉布,“你見過這塊棉布嗎?”

“從來沒見過。

那些帶血的字是誰寫的?兇手嗎?”

盧克點點頭,收了照片,“7月7日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你在哪?”

“又是這個問題。”麗薩輕嘆了一聲。

盧克盯著她的表情,“有問題嗎?”

麗薩搖頭,“我在學校。”

撒謊。

“有人可以證明嗎?”

“當然,我的同學可以證明這一點。”

撒謊。

盧克往後靠在椅子上,沒想到還有意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