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有些殺人誅心,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整個抓捕過程霍尼·李斯特都沒有反擊,保持著足夠的剋制。

的確不像是恐分的作風。

“叮鈴鈴……”盧克的手機響了,螢幕上顯示的是FBI副主管琳恩·布洛瓦的號碼。

“馬庫斯,把他帶到車上去,暫時不用詢問,也不要任何人接觸他。”

“OK,我會好好照顧這位大兵的。”

盧克走到一旁,按下接聽鍵,“我是盧克。”

手機裡傳來琳恩·布洛瓦的聲音,“李顧問,抓到人了嗎?”

“是的,我們抓到霍尼·李斯特了,他的車被撞翻了,但是他並沒有反擊,身上也沒有武器,你們在他家裡有發現嗎?”

“他家中的武器只有一把手槍和一把半自動步槍,沒有發現疑似的爆炸物品和相關的化學原料。

在他家中保險櫃裡發現了治療精神抑鬱的藥,正常人是不會把經常吃的藥物放到保險櫃的,所以我懷疑他已經擅自停藥了,這很可能加重他的精神問題。”

盧克沉吟了片刻,“在抓捕過程中,他完全沒有反擊的舉動,以你的經驗看,他像是恐分嗎?”

琳恩·布洛瓦回答,“很難說,有些高智商的恐分,很喜歡將自己裝成人畜無害的模樣,而這種人恰恰是最危險的。

如果你拿不準,可以交給我審訊。”

盧克說道,“我想先跟他談談吧。”

“好的,保持聯絡。”

盧克結束通話手機,將傑克遜叫了過來,“你覺得他像恐分嗎?”

傑克遜露出思索神色,“他看到警察搜尋自己的家,沒有第一時間詢問情況,而是直接逃跑,這個舉動確實有些可疑。

但在抓捕過程中,他確實沒有任何過激行為,也沒有讓我感覺到威脅,我也覺得有些矛盾。”

“你現在不需要多想,告訴我你的直覺。”

“我覺得他應該精神有問題,但應該不是恐分。”

“不管他是不是恐分,你這次做的都很棒。”盧克拍了拍傑克遜的肩膀,走向看押霍尼·李斯特的警車。

查案靠的是團隊合作,盧克也希望自己的手下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盧克拉開車門,開啟了霍尼·李斯特那手銬,“夥計,下車聊聊吧。”

霍尼·李斯特揉了揉手腕,望向盧克,“我說了,我不是恐分,可以走了嗎?”

盧克經過綜合考量,也覺得霍尼·李斯特是恐分的可能性不大。

但不代表他與這起案件無關,盧克希望可以從他這裡挖掘到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他能感覺到霍尼·李斯特對警方有戒備心,盧克現在要做的就是消除他的戒備心,讓他自願與警方合作。

同時,交談過程中盧克也會注意他的表情,如果他有撒謊的跡象,那就說明他很可能是一名善於偽裝的恐分。

盧克遞給他一支香菸,幫他點上,準備開啟談心模式,“夥計,很抱歉,在沒有你的允許下,參觀了你的戰壕。

但我還是要說一聲,確實挖的不錯。”

霍尼·李斯特抽了一口煙,“你們還撞翻了我媽的車,那是她借給我開的。

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一定會告你們。”

“車的問題不用擔心,FBI反恐部會給你一筆滿意的賠償。”

“我要的不是錢。”霍尼·李斯特大聲質問,“你們為什麼把我當成恐分?我為這個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就是這種結果?”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退役後過的並不開心,我們並不是在針對你,而是這座城市受到了恐襲,我們會懷疑與之相關的所有人。”盧克從小黑手中接過平板電腦,點開了幾張爆炸現場的照片讓霍尼·李斯特看。

“如果不能及時找到襲擊者,十小時後,這座城市還會遭受新一輪的襲擊。

你和你的家人也住在洛杉磯,我相信你也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霍尼·李斯特看完照片後,語氣平和了很多,“為什麼你們會覺得我與這起爆炸案有關?”

“你認識阿內特·斯通嗎?”

“是的,他是一名獨立調查記者,前段時間我和他聯絡過,這起爆炸案與他有關嗎?”

“他死了,而且死的很慘。”盧克點開幾張碎屍案的照片讓霍尼·李斯特看。

“天吶,是恐分做的嗎?阿內特是個好人,不該被這樣對待!”

“現在還不確定,但根據我們的調查,他被殺害分屍的現場,就在你曾經工作的屠宰場。”

“所以你們才會懷疑我是恐分?”

“不止如此,我們還在屠宰場發現了製造炸彈的相關化學物品。

在這不久後,電視臺新聞部就發生了爆炸。

而這一切線索都指向了你,這就是我們搜查你家的原因。”

霍尼·李斯特用力抓了抓頭髮,“真荒唐,我居然和恐分聯絡起來了,我可以解釋,我和爆炸案無關。”

盧克問道,“你和阿內特·斯通是怎麼認識的?”

霍尼·李斯特用力的抽了兩口煙,目光望向天空,回憶道,“一年前,我退役後回到了洛杉磯,回到了我母親身邊,我憧憬著可以開始一段新的美好生活。

但事與願違。

我與洛杉磯的生活格格不入,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受不到應有的尊重,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每天都不得不吃那該死的小藥片。

這與我想象中的退役生活完全不同。

我也在問自己,這是為什麼?是我個人的原因嗎?

No。

絕對不是我一個人的原因。

我參加了一個老兵互助會,認識的很多退役士兵都存在著類似的問題,找不到工作、得不到尊重、抑鬱、自殺、酗酒、吸毒,最終走上街頭成為流浪漢,甚至是犯罪。

我不希望像他們一樣,我想改變,我也在努力改變,但那很難。

我找過相關部門,也向政府求助,但根本沒人理會。

所以,我希望能透過媒體,讓更多人瞭解到退役老兵的情況,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原因,而是社會的問題。

去年,我往多個電視臺新聞部郵寄了求助信。

但只有一個人聯絡我,阿內特·斯通。

我不知道他是出於關心,還是隻想獲得一個大新聞。

但他讓我看到了希望。

我們一直有聯絡,後來他從Cbs電視臺離職了,但他依然在追蹤調查退役老兵的生活狀況。”

“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

“大概是半個月以前,我帶他參加了老兵互助會,是他主動要求的,他覺得我的個案很難在社會中造成太大的影響,無法讓更多的人關注這件事,那些政客更不會在意。

想讓國家和社會重視退役老兵重返社會的問題,就必須有足夠多的調查依據和大量的真實案例,證明我不是個例,而是很多退役老兵都在面對的問題。”

盧克拿出筆記本,記下了老兵互助會,問道,“你有沒有告訴過阿內特·斯通屠宰場的事。”

“是的,我在互助會上說了,當時不光是阿內特·斯通,其他人也聽到了。”

盧克一直盯著霍尼·李斯特,並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出明顯撒謊跡象。

假如他說的是真的,其他參加互助會的退役士兵,也都知道屠宰場已經倒閉的事情,另外,阿內特·斯通也有可能接觸過其他互助會上的退役士兵。

那麼,恐分的嫌疑物件也從霍尼·李斯特擴大到了整個互助會退役士兵。

“你在談起屠宰場的工作時,有沒有人對屠宰場或者說屠宰場的地址比較感興趣?”

霍尼·李斯特想一想,“是的,確實有這麼一個人,我當時只是說了屠宰場倒閉,他很感興趣,還說他以前也在屠宰場工作過,詢問我是不是同一家屠宰場。

然後我告訴了他地址,他說不是。”

“你還記得他的名字嗎?”

“是的,塔帕尼·里根。”

“你還知道他其他的資訊嗎?比如說手機號,家庭地址,車牌號一類的。”

“我知道他的手機號。”

“看來這個人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光是我,阿內特·斯通對他也很感興趣,也是阿內特·斯通讓我要了他的手機號。”

“阿內特·斯通為什麼對他感興趣?”

“可能跟他的一些經歷有關。”霍尼·李斯特嘆息了一聲,說道,“他之前也在中東服役過,因為長時間在國外不能照顧家庭,他就委託自己最好的朋友去照顧妻子和孩子。

他退役回到家裡,就感覺妻子對他的態度有些變化,他的孩子也變得怪怪的,後來在一次爭吵中,他的孩子說出了真相,在他去國外服役的這些日子,他的好朋友不光會幫他照顧家庭,有時候也會在這裡過夜。

他被綠了,最可悲的是,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綠了。

No,我說錯了,這還不算是最可悲的。

這個傢伙把朋友揍了一頓,然後被警察抓進了監獄。

等他從監獄出來,老婆要和他離婚,還要走了孩子的撫養權和房子。

這傢伙只能在大街上流浪。

跟他比起來,我無疑是幸運的,我還有一個愛我關心我的老媽,這也是我沒有成為流浪漢或罪犯的原因。”

盧克摸了摸下巴,從霍尼·李斯特的描述可以聽出,塔帕尼·里根的經歷確實夠慘,一旦被媒體播報出來,很可能會引起退役士兵,以及還在國外士兵的共鳴。

盧克帶入阿內特·斯通的身份,如果他也是一名記者,也會將塔帕尼·里根去當成典型報道,絕對會引起巨大的反響。

透過霍尼·李斯特的描述,結合已知的線索,盧克對於阿內特·斯通被殺的事情有了新的推測和分析。

假如,塔帕尼·里根就是製造爆炸案的恐分,那麼他之所以打探屠宰場的地址,就是為了將屠宰場當成製造炸彈的據點。

又因為他的案例比較典型,比較悽慘。

阿內特·斯通盯上了他,想要調查他的情況,將他當成退役老兵的悽慘案例報道出去。

卻不曾想,阿內特·斯通在跟蹤過程中,發現塔帕尼·里根很可能在策劃一起恐襲。

意外收穫,這同樣是一個大新聞。

而這個新聞,同樣印證了阿內特·斯通之前的觀點,退役老兵的問題必須得到重視。

他們是軍隊中的強者,習慣了軍隊的生活方式,迴歸社會後可能會格格不入,甚至變成弱者。

但這群弱者並不是真正的弱者,一旦將他們逼得走投無路,他們會重新拿起武器變成一個殺虐機器,將這個社會當成戰場。

盧克再次點開平板電腦,播放了一段影片,是電視臺大廳和收發室的監控。

影片中的男子拿著兩個黑色的包裹,這個男子身材高大,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清具體的長相。

而他手中的這兩個黑色包裹,正是在新聞部爆炸的快遞。

“你認識影片中的人嗎?”

霍尼·李斯特仔細看了影片,皺眉問道,“還有其他影片嗎?比如說正面監控。”

“如果有嫌疑人正面的監控照,我們也不會懷疑你了,仔細觀察他的身體特徵和走路方式,和你記憶中的塔帕尼·里根是否相似?”

霍尼·李斯特咬著右手拇指的指甲,“我還能再看一遍嗎?”

“當然,你看幾遍都可以。”

霍尼·李斯特又仔細看了一遍,指著嫌疑男子的腳,“能不能把他的鞋子放大?”

盧克聯絡馬修,讓他將鞋子放大後的高畫質圖片傳過來。

過了一會兒,鞋子的高畫質圖片傳了過來。

霍尼·李斯特看完後點頭,“監控中的人,身形和塔帕尼·里根比較像,但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悉,所以也不是很肯定。

不過,我認得這雙鞋子。

一雙棕色的厚底皮革鞋,他去互助會那天穿的就是這雙鞋子。”

塔帕尼·里根的嫌疑進一步上升,盧克對著霍尼·李斯特問道,“能把他的手機號給我嗎?”

“那你們得先把我的手機還給我。”霍尼·李斯特指了指自己的頭,“我這裡可記不住。”

“抱歉,早該給你了。”盧克向警員要來霍尼·李斯特的隨身物品,都還給了他。

霍尼·李斯特從手機中翻找出塔帕尼·里根的手機號。

“謝謝,你幫了我們大忙。”

“但你們卻害我倒了大黴,我答應過老媽不再惹麻煩,但汽車被撞成這樣,我很難交代。”

盧克安慰道,“我給你出個主意,這幾天先躲著你老媽,等我們偵破了這起恐襲的案子,你可以自豪的告訴你老媽,你是在抓捕恐分過程中撞壞了汽車。”

“這算善意的謊言嗎?”

“在我看來不算,如果你提供的線索是真的,那麼就等於間接參與了抓捕恐分的行動,只是行動的細節有些出入。

這是很正常的,畢竟,真實的抓捕過程也不可能對外說。”

霍尼·李斯特笑了,“這麼說,我也算是保護這個城市的英雄了。”

“絕對算是。”盧克鼓勵道。

有時候,一個小小的善意,也能將人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