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說起姨祖父周世功如今的煩惱,也忍不住要為他嘆一口氣。

周家三房明顯是不行了。哪怕他們這一房在周氏一族裡曾經是領頭羊,如今也早就走了下坡路。

老太爺去世後,三房就沒有了頂樑柱。周世功不是什麼能幹厲害的人,處事優柔寡斷,又容易被家人忽悠,既不能繼承父親在軍中的事業,做文官又沒有耐心城府,號稱是家族中少見的讀書人,但也沒見有什麼作為,只是頂著這麼一個人設清閒度日罷了,連守成都艱難。

他弟弟周世成不管與母親妹妹是不是一路人,能力上肯定是有所不足的,否則也不會人到中年,連戰場都上過了,又背靠周家,還只混到如今四品的衛指揮僉事之位,遲遲未能再往上走一步。

周世功與其指望保住這個弟弟的前程,還不如指望一下自己的小兒子。好歹周晉林在寧夏中衛混得還不錯,比他的長子周晉浦一把年紀連個秀才都沒考上,要強得多了。

海礁在周世功面前不好多說什麼,雖然有些話,他私下並不介意跟姨祖父直言,可畢竟還有鎮國公府的兩位小少爺在場呢,他總要給周世功這位長輩留點面子。但回到家,對著小妹海棠,他就沒那麼多顧慮了。

他忍不住道:“姨祖父就算真的要為他弟弟辯解,也不必急著趕在這時候吧?他自己都還沒洗脫身上的嫌疑呢!周家族裡還有不少人疑心他不清白,只是裝作不知情的模樣,讓馬老夫人與周淑儀出面頂罪罷了。鎮國公倒是信得過他,因為他看起來就不象那等精明有野心的人物。可世上有幾個人象鎮國公這般清楚他的本性呢?他不想辦法避開些,倒是上趕著為馬老夫人的兒子操心起來!”

海棠聽得好笑:“姨祖父就是這樣的性子,否則也不會輕易被馬老夫人糊弄了那麼多年。他如今能跟繼母、妹妹劃清界線,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哥哥也不必太過為他擔心。”

海礁嘆道:“哪個為他擔心?!我只是不想姨奶奶受他牽連罷了!他對害過自己的繼母所生的兒子這般上心,好似十分重情重義的模樣,怎不見他對待姨奶奶也是如此?但凡他對妻子有對兄弟一半的情義,姨奶奶這些年也不至於過得如此苦悶!表叔表姑他們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他只是在為周馬氏鳴不平罷了。

海棠明白海礁的想法,輕輕拍著他的手背安慰著他:“哥哥彆著急。反正當時聽到他說那些話的人裡,除了金嘉樹再沒有外人,金嘉樹不會摻和周家的事,回頭你再私下提醒姨祖父便是。不管周世成與馬老夫人、周淑儀是不是一夥兒的,他一直駐守在岷州衛,明面上沒有參與她們的勾當。姨祖父先前說,要把潁川侯世子薦到岷州衛去,那只是他的想法罷了,還不曾告知周淑儀,那就不會牽扯到周世成。

“從哥哥上輩子的經歷來看,穎川侯世子出事後,周淑儀遭到報復,但周世成應該是平安無事的。你到長安時,周家三房並沒有喪事,他頂多就是受妹妹連累,仕途受阻罷了。可鎮國公府失勢之後,周氏族人在軍中仕途受阻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個。他這麼穩穩當當地,半點風險都沒有。姨祖父與其替他操心,還不如多考慮一下自己。”

海礁點頭:“沒錯。他老人家有時候難免會犯糊塗。周家三房眼下沒人能提醒他,我們也只好多操操心了。若是我說的話他不肯聽,我就找爺爺去。若是連爺爺的話,他也不肯聽,那我就要去找老軍師了!”

說起老軍師,海礁又道:“今兒老軍師也是一大早就打發自己的兒孫去看望金嘉樹了,聽說年前也去看過他好幾回,對他很是關照。老軍師回莊過年的時候,還特地繞道去別莊,囑咐那裡的老兵,一定不能讓人怠慢了金嘉樹呢。別莊上的莊頭與僕人們如今對金嘉樹都挺殷勤關切的,這可不是姨奶奶的功勞,老軍師與老張頭的囑咐才是首功。”

老軍師對金家的案子其實比周世功更上心。一應案情進度,都是他打發人給金嘉樹傳信的。雖說金嘉樹自己會派人去探聽相關訊息,又有海礁這個好朋友時不時給他帶去最新資訊,但老軍師的訊息是最權威最詳盡的。金嘉樹對此十分感激。

另外,老軍師對周家三房的案子也十分關注。

馬老夫人絲毫沒顧忌到張平貴是個在官府與周家合力搜捕下逃脫的罪犯,替他編造了假身份,將他庇護在自個兒家裡,整個過程都做得十分嫻熟,令人懷疑她已有過豐富的經驗。海礁得小妹海棠提醒後,曾經私下警告過周世功這件事,建議他多去查一查,馬老夫人過去是否有過類似的行為?那些由她庇護、收留的所謂熟人,都是些什麼身份?是否隱藏著不法行徑?

周世功對這件事上了心,可他不知道要怎麼查,又信不過自己手下的人,無奈之下,只得向老軍師求助。老軍師攬下了這個任務,很快便打聽到馬老夫人過去以故人子侄或親戚晚輩的名義接待過十來個人,替他們安排軍中職位。

值得慶幸的是,這十來個人大多數是邊軍出身,少數幾個也是西北邊地的富戶子弟,都是有名有姓,有來有歷的,沒有身份可疑之人。他們走馬老夫人的門路,謀得了軍職,在任上做得不好也不壞,最糟的一個因為犯錯而早早被革職了,最成功的一個已經混到了衛指揮使的位置上,還有人死在了戰場。總的來說,馬老夫人幫這些人謀軍職,自己得了利,倒也沒給邊軍添太多的麻煩。

然而,馬老夫人謀利的物件不僅僅在軍中,還有一部分商隊富戶,也曾走她的門路去獲得前往邊疆或內陸的通關路引,又或是給軍隊供應某種物資的資格。這部分的人,大多不是長安本地人士,那就不是老軍師能輕易調查清楚的了。

從金嘉樹那裡離開後,周世功帶著幾個小輩去老兵莊子上給老軍師拜年,後者便把調查的結果告訴了他,還讓他想辦法繼續查下去。周世功好歹是周家三房的家主,應該能從馬老夫人的心腹口中問出實話來吧?

周世功苦著臉領了這個新任務,回城路上,他特特避開了其他人,拉住海礁求助。

周世功已經審過好幾回馬老夫人的心腹了,卻審不出什麼有用的訊息來,索性把人捆送了鎮國公府,讓鎮國公去操心。現如今,馬老夫人為著身邊心腹被他弄走了好幾個,天天都在鬧騰,吵得他不得安寧。若非隔壁十四房本來就對馬老夫人不滿,只怕族裡早就出現他苛待繼母的流言了。

周世功覺得壓力山大,不想再動馬老夫人身邊剩下的人了。老軍師讓他再去審問,他心裡實在沒底,只好讓海礁幫忙。

常在西北往來的商隊富戶……海家人應該十分熟悉吧?興許不必他去審問馬老夫人的心腹,就能知道答案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