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西都司傳來的風聲,短短几天內便在長安城裡幾家最有名望的將門世家中傳開了。

依照山西都司趙都指揮使在信裡透露的訊息,若無意外,就是這幾家將門的子弟被調往山西的可能性最大。

這也是趙都指揮使自己的意思。

既然要有外人調到自己手下做事,他當然希望來的人有真才實學,而非徒有虛名的草包將二代。而如果來的人性情脾氣能與自己相投,還是自願調任,那就再好不過了。他在信裡透露這個口風,也是希望陝西都司麾下的將門世家子弟們好好思量,自願作出選擇。大家你情我願地,將來一處共事,才能更加融洽。

海家並非將門,親友中的馬家、胡家品級不夠,周家三房正閉門謝客中,因此海家人過年期間都安心度假去了,沒有及時得到訊息。謝文載那邊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從大年初一去見過莊家拜年後,便有幾日不曾再去,自然也沒聽說此事。陸栢年已縮在家裡幾日了,曹耕年倒是天天出門做客,但他交好的都是長安城裡的文人,自然不可能知曉武官圈子裡的訊息。如此一來,直到海礁今日從朋友們那裡帶回訊息,海家人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海西崖有些憂心,沒有跟妻子、孫兒孫女們多說什麼,便往前院找表弟謝文載了。有關邊軍的事務,他都是與謝文載商議的。

馬氏倒是很淡定:“調令總歸不會落到額大哥與侄兒頭上,他們的官兒還不夠大咧!姐夫雖在軍中任職,卻是個文官,人家山西都司也看不上他。額們有啥好犯愁的呢?老爺就會瞎操心!”

海礁笑道:“阿奶,爺爺如今在都司衙門裡做事,也要擔心頂頭上司換人呀!如今想要有個和氣好相處的上司,可不容易。”

馬氏怔了怔:“這倒是……不過山西都司沒事也不會調鎮國公的兒子過去。況且老爺真正的上司其實是京裡的戶部侍郎,上頭換誰都是一樣,誰還會跟陶大人過不去麼?”

馬氏很鎮定,她倒是對今日大姐周馬氏派人來告訴她的小道訊息更感興趣:“京裡的承恩侯府世子夫人忽然帶著一雙兒女回長安來探親,明兒才到,專挑這個時間,也太奇怪咧!大姐好奇得不得了,又不好意思去打聽,就指望額後天去鎮國公府吃年酒的時候,替她探探訊息。”

海棠有些驚訝:“姨奶奶為什麼要指望阿奶去探訊息呀?她自己就是周家的誥命,不能自己去打探嗎?”

馬氏道:“年酒時來的不但有周氏族人,還有許多長安城裡的親友故舊。姐夫擔心別人問起他馬老夫人的事,特地讓你們姨奶奶告病咧!”說到這個,馬氏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膽小鬼!他有膽子做,咋就沒膽子跟人說?又不是他的錯!越是這種場合,他就越該理直氣壯,不然別人啥都不知道,還以為他真個苛待繼母了咧!”

馬氏說起姐夫周世功的態度,就忍不住生氣。在她看來,周世功完全沒必要限制妻子周馬氏的對外交往與言論。馬老夫人不會再出現在公眾面前,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這種時候就該讓周馬氏向外宣佈馬老夫人“老病”的訊息,好讓外界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反正馬老夫人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年前才“病”過一場,又鬧出了醜事,她不出現才是正常的,從此深居簡出,也不會有人多嘴。

可週世功越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外界不知真相的人才越容易懷疑他。他明明沒做什麼虧心事,怎麼就總是擺出這副心虛的模樣來呢?還連累得妻子跟著他一塊兒被懷疑!

馬氏一臉的忿忿不平。海礁聽了,也有幾分怨氣,若非周世功一副心虛樣,也不會連鎮國公府的年輕子弟都信不過他,如今還牽連上週馬氏了。

海棠見狀,便轉移了話題:“承恩侯府的世子夫人為什麼會在這時候來長安呀?先前我跟文君姐姐通訊,也沒聽她提起呀?”

馬氏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開了:“別說文君小姐了,就是週三夫人,年前額送年禮時也沒聽她提起過。據大姐說,他們是臘月初從京城出發的,進了陝西才派人快馬給鎮國公府送信,連大年夜都是在路上過的。額聽著也覺得古怪哩!就算真要回長安探親,也犯不著趕在這時候呀?倒象是倉促出行似的,還帶著孩子,也不怕他們在路上凍著累著。承恩侯府的這位世子夫人,做事咋就這般沒有成算?承恩侯和夫人也由得她亂來?”

海礁與海棠對望了一眼,也覺得古怪。而海礁上輩子到長安已經是明年的事了,並不知道承恩侯世子夫人是否也有過這麼一出。但臘月出行,新年趕路,都快初七了才到長安……承恩侯世子夫人必定有極為重要的原因,才會帶著兒女受這種苦吧?

海礁低聲道:“不如我找幾個熟悉的朋友打聽打聽?興許他們知道些內情呢?”

馬氏卻擺手道:“罷了,承恩侯世子夫人是周家的媳婦。她馬上就到長安了,有啥事,總會跟公婆妯娌們說。額們後日去鎮國公府吃年酒,到時候再向週三夫人打聽便是。你新交的那些朋友,若是周家的,問他們跟問週三夫人也沒啥不同;若不是周家的,未必能知道些什麼,額們又何苦叫外人說周家的閒話。”

馬氏拿定了主意,海礁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但他心裡還是很想知道真相。

承恩侯乃是鎮國公與周太后的同胞兄弟,算是周家派駐京城的代表。他在朝中沒有擔任正經職務,也很少過問朝政,只負責宮中太后與宮外的聯絡。在海礁經歷過的上輩子,他在京城權貴圈中幾乎沒有存在感,但鎮國公夫人帶著兒孫返回京城定居,多虧他四處奔走。他並不是沒有能力的人,只是行事低調罷了。

這樣一個人物,平白無故地,怎會讓嫡長媳在大冬天裡帶著兩個孩子遠行回長安探親呢?還選了這麼一個奇怪的時間……只怕是有什麼要緊的急事,他需要告訴鎮國公,才會讓兒媳與孫子孫女打著“探親”的旗號走一遭吧?

算算承恩侯世子夫人母子在路上要花的時間,恐怕他們出發的時候,孫家預備在長安施行的陰謀,承恩侯還一無所知呢。那又會有什麼事,能讓他如此急切地派出兒媳與孫兒孫女?

是宮中的周太后出了什麼變故?還是德光皇帝對周家的態度又有了什麼新變化?

海礁抱著這樣的疑問,次日又去鎮國公府找幾個新認識的小夥伴去了。

正是在這一日,承恩侯世子夫人帶著一雙兒女趕到了長安城。

車隊進入鎮國公府側門的時候,海礁正牽著馬,與週四將軍的長子周奕君站在不遠處圍觀。

沒過多久,他就知道了承恩侯世子夫人此行的原因之一。

杜伯欽的獨生子杜祺,哭著跪倒在鎮國公面前,坦承了自己父親與孫家合謀的罪行,請求鎮國公阻止他父親鑄成大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