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陌生,甚至一起經歷過生死,你瞭解我,只要我不願意,蓮尊門徒都別想帶你走,同樣的,只要我願意,誰都別想阻止我做任何事,比如,處決你”,陸隱繼續道。

乘風瞳孔陡縮,“我是被成空控制的”。

“這句話意味著你沒有價值,我費那麼大勁把你帶來可不是給自己招來瑤嵐這麼個麻煩,而是需要價值,你能給我創造什麼價值,讓我覺得帶你來是值得的事,那我心情好,說不定能幫你完成什麼心願”,陸隱緩緩道。

“我被成空控制”,乘風就這麼一句話,不再多言。

審訊是個漫長的過程,奕君也只說出了與她見面之人的名單,到現在都還在承受痛苦。

陸隱好笑,“別人說被成空控制是為了有機會活命,因為他們有親人,朋友,希望他們是被控制的,好能減輕他們的罪,你呢?誰能幫你?”。

乘風眼皮直跳。

“蓮尊嗎?”,陸隱問道。

乘風瞳孔忽大忽小。

“你硬要死認被成空控制,意義在哪?誰會因為這點幫你說話?你當眾說出是瑤嵐洩露了大石聖蹤跡,你覺得蓮尊門徒還會不會幫你?”,陸隱嘲笑。

乘風臉色越發蒼白,他後悔了,當時情況緊急,他只想著瑤嵐會滅口,不想落入瑤嵐手中,所以才說出這個女人,但卻忘了一旦說出瑤嵐,他就算是被成空控制的,也不會有人幫他,他最大的倚仗就是蓮尊門徒,卻偏偏出賣了蓮尊門徒。

“對於你來說,是否被成空控制沒有半點意義,你現在唯一要考慮的就是怎麼讓我幫你,幫你活命,甚至幫你戴罪立功,我看的是大局,而不是一兩個暗子的功勞,不然抓你幹什麼,只要你能讓我立下足夠的功勞”,說到這裡,陸隱湊近,盯著乘風,嘴角彎起,輕輕道,“我可以讓你很舒服的活下去”。

乘風臉皮跳的更加劇烈,卻依然一句話沒說,他思緒混亂,身體的痛楚加上陸隱剛剛的話讓他整個人混亂了,已經不知道如何做。

他渴望活下去,所以不希望被蓮尊門徒帶走,唯恐被瑤嵐滅口,如今瑤嵐這個名字已經說出,蓮尊門徒也不可能幫他,他還有什麼活的希望?

“我給你一個希望吧”,陸隱直起身,看了看四周,“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被永恆族救走”。

遠處,寧苒聽到了,驚訝,這種話也能說,這個人太獨特了。

乘風目光陡睜,對,唯一的希望就是永恆族,是巫靈神,他是巫靈神親自發展的暗子,巫靈神不會就這麼放棄他的,巫靈神呢?想到巫靈神,他開口了,聲音竟然很嘶啞,與優美的歌聲完全不同,“你為什麼知道要偽裝巫靈神可以騙我?巫靈神呢?”。

寧苒臉色一變,巫靈神?七神天之一?

這不僅是乘風的疑惑,也是關老大,老癲那些人的疑惑。

陸隱偽裝屠雙雙騙不了乘風,代表他偽裝任何暗子都不可能騙得過,乘風太謹慎,但他偏偏偽裝了巫靈神,他憑什麼知道巫靈神可以騙過乘風?憑什麼知道乘風是巫靈神發展的暗子?

陸隱冷笑

,“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就是陸隱的答案,在六方道場,很多事要解釋,但如今,未必,他為什麼要解釋?誰又能逼他解釋?除非虛無極問,他也早想好理由,不過虛無極並沒有問,他也就不說了。

想要讓乘風開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陸隱就沒嘗試讓奕君開口,因為他找不到奕君的心理破綻,奕君在無邊戰場立下的功勞足以讓她只要死咬著被成空控制這一條,就足以活命,所以跟她說什麼都浪費。

乘風不同,他唯一的倚仗便是蓮尊門徒這個身份,然而他出賣了瑤嵐,這個倚仗也就沒了,只要突破心理,他什麼都會說。

接下來幾天,乘風不斷經受折磨,但肉體的痛楚不足以突破他的心理防線,他如果那麼容易被瓦解意志,巫靈神也不可能選中他。

但意志越堅定的人,越容易有心理破綻,正是某種心理讓此人變得意志堅定,然而這個心理也是唯一的破綻。

陸隱帶走了乘風,沒人知道他把乘風帶出紅域,此刻不會有什麼危險,瑤嵐已經被出賣,蓮尊門徒現在只是恨乘風,卻沒那麼迫切想抓走他。

陸隱將乘風帶到了斷崖。

如今的斷崖與以往完全不同,那個被乘風保護的斷崖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發洩般的痕跡,雪山被斬斷,天穹覆蓋著濃煙,好在村落無礙,這是陸隱吩咐天鑑府保護村落的原因,否則早就被外人摧毀。

憎恨暗子的人太多太多了。

乘風沒想到自己還能回到村落,他看到了三嬸,看到了老叔,看到了那一個個熟悉的人,不過那些人卻看不到他。

陸隱帶著他行走虛空,只要他願意,這些普通人自然看不到。

“老叔”,乘風忍不住喊了一聲,老者沒有反應,根本聽不到。

他看向陸隱,“你帶我來這做什麼?”。

“讓你看看這些人的真實想法”,陸隱說了一句。

乘風不解,什麼真實想法?

轟的一聲,前面,牆壁倒塌。

乘風下意識想扶起來。

旁邊有人大喝,“倒得好”。

乘風停住,愕然看去,是好幾個熟悉到骨子裡的村民。

“終於倒了,把那面牆也砸了吧”,有人提議,引起一陣歡呼。

“三嬸,你那破衣服燒了”。

“早該燒了”。

“小安子生病了,這段時間天氣變化太快”。

“太好了,終於有生病的了”。

“不管那些,收拾東西,我們可以出去了”。

“終於能離開了”。

“太好了”。

乘風呆呆看著這一切,看著他在乎的,熟悉的場景變得陌生,那面牆,他小時候經常蹲在那小聲唱歌,剛剛被推倒了,三嬸那件衣服很破,但卻是他送的,是他送給三嬸的禮物,儘管說了很多次讓三嬸換掉,但他是不希望三嬸換的,三嬸自己也知道,所以無論多破舊,一直都穿著。

這個村落的一切都跟他小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毫無變化。

但卻在剛剛那一刻,變了。

這裡的村民變得陌生,他們生病為什麼那麼高興?他們為什麼要離開?為什麼推倒房屋?為什麼燒掉衣服?為什麼?

陸隱淡淡道,“你自以為給了他們長久的生命,讓他們不衰老,不生病,自以為保持了他們最喜愛的生活,但這只是你的自私,他們一直生活在你營造的美好場景內,跟被你圈養有什麼不同”。

乘風大吼,“不是的,我讓他們活,我要報答他們,是他們養育了我,我給他們長久的生命,我讓他們永遠沒有災難,這難道不好嗎?”。

“可你剝奪了他們的自由”,陸隱冷聲道,“你剝奪了人最本質的生命”。

“那你呢?你不也活了很久,還會活的更久”。

“我是修煉,我的每一天都不同,但他們呢?每天重複著同樣的事,那面牆修葺了多少次?那件衣服又穿了多少年?正常普通人的衣服能穿那麼久嗎?別說不是你做的”。

乘風怔怔望著歡天喜地的村民,他們很高興,明明自己被人當著他們的面抓走了,他們為什麼高興?他們就不擔心自己?

自己長久以為的堅持到底怎麼了?難道自己真做錯了?

不對,沒錯,我幫了他們,是他們不知感恩圖報,是他們忘恩負義。

乘風目光赤紅,瞪著那些村民,越發兇殘。

看著乘風的變化,陸隱瞭解巫靈神為什麼選他了,他的做法與永恆國度有什麼不同?都是圈養,都是,讓人失去生命的本質。

他太容易成為屍王了。

殺,殺了他們,殺了這些忘恩負義的畜生,乘風心中吶喊,死盯著那些歡天喜地的村民,他們破壞了自己最在乎的一切,這個村落被他們破壞了,他們是叛徒。

陸隱一手按在乘風肩膀上,讓他陡然清醒,餘怒未消的看向他。

“我讓天鑑府的人保護他們,找到斷崖上其他人類聚集的城市,給他們開啟新的生活”。

乘風目光猙獰,“他們不配,我讓他們無災無難的活著,他們卻背叛我,從來不在乎我,他們不配,你幫他們,他們總有一天也會背叛你”。

“那你想怎麼樣?”,陸隱大喝。

乘風低吼,“殺了他們,一定要殺了他們”。

“你沒有機會”,陸隱道。

乘風握拳,鮮血再次流淌,“給我個機會殺了他們,我一定要殺了他們,把他們做成標本放在村子裡,我要重建村子”。

陸隱皺眉,此人已經徹底脫離人的範疇,雖不是屍王,卻比屍王更可怕。

“我只能給你活的機會,不讓你死去,至於以後你有沒有機會做什麼,那是你的事”。

乘風顫慄,瞳孔不斷變換,“好,給我活下去的機會”,他再次瞪向那些離開的村民,只要有機會,他一定要有機會滅了他們,這些忘恩負義的畜生,他們不配活著。

“想活,就告訴我想知道的,買你自己的命”,陸隱淡淡道。

乘風眼睛眯起,不斷閃爍,最終給出了三個字--知行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