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看著她笑了起來:“要不,我把這個榮幸轉給玉姐姐?”

“我還沒有那麼變態好不好?”馮如玉看著李修元說道,“我若是有你這樣好的手藝,自己躲在樓裡自我欣賞就成了。”

李修元知道說不過她,只好淡淡地回道:“我只是賣了二幅字,外加幾甕酒,就要費心費神做老師,這帳怎麼算都是虧本。”

幽若一聽笑出聲來,看著李修元說道:“要不你以後也來天香學院修行啊,我介紹你去不用考試的。”

蘭薰兒看了幽若一眼,對李修元認真地說道:“幽若說的沒錯,等你突破到元丹便可以來書院修行。”

“我為什麼要去?我已經有了師傅了,我喜歡天玉城喜歡天街,喜歡做一個賣酒的小掌櫃。”

李修元看著兩人笑了起來。

馮如玉一聽到這裡,不禁對李修元又高看了一眼。

笑著看著二個少女說道:“這傢伙名叫李修元,你們以後若想喝酒了儘管過來。”

薰兒輕輕一拂衣袖,桌案上便多了一個小錦袋。

“這裡是我買字畫跟靈酒的錢,還有幽若的我也一起付了,數數吧。”

聽了馮如玉的一番話,薰兒心裡大是歡喜,心道往後在書院裡待著無聊的時候,就來這天玉城裡住了一些日子。

有酒喝,有字畫欣賞,還可以時不時聽李修元彈上一曲,真是一件愜意的事啊。

李修元拿起桌上的錦袋看也沒看便收了起來,看著她溫笑說道:“既然你喜歡這裡,往後就多買幾甕酒就行了。”

馮如玉看著李修元的模樣,輕笑搖頭說道:“你要不要開啟看看,看看數量對不對數啊,萬一少了呢?”

正說話間,門口的天上人間的夥計拎著二個食盒走了進來,跟馮如玉見禮。

馮如玉跟他問了二句,便隨手拎起一個食盒遞給李修元,笑道:“趕緊給你師傅送去,我等著你出來喝一杯。”

......

自這天晚上開始,蘭薰兒跟幽若就正式住進了天街四十七號的小院之中。

只因為莫無心跟他說了一句話,便打消了李修元拒絕二女的心思。

原來他之後要去的無盡炎域,便是天香書院管轄的一處歷經之地。凡進入的修行者,都要得到天香書院的許可。

而眼前要跟他學琴的文幽若是天香書院院長的孫女,在天香書院的小公主。

李修元正愁找不到進入無盡火域的辦法,沒想到因為自己的無心之舉,倒跟天香書院搭上了關係。

老人看著他笑道:“沒想到你開一個小小的書屋賣酒,倒是結識了許多的機緣,不錯!”

李修元看著老人問道:“師傅不嫌她們住進來吵到你麼?”

老人搖搖頭,認真地說道:“多幾個人跟你生活,對磨練你的心境有好處。再說,我只要不說,她們如何得知你我的秘密?”

李修元一聽點頭回道:“馮如玉說那藥還得再找找,師傅莫要心急。”

“這滋養神魂的靈藥最是難得,這事我省得,就讓她幫你慢慢尋找吧,我不著急。”老人看著他淡淡地回道。

“都是弟子不好,沒能力替師傅分擔憂愁。”

李修元心裡想的是自己的一番破境,竟然是因為吸收了鑽進自己師傅裡的那道靈魂,這事怎麼想怎麼怪異。

老人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此事若不是因為你,師傅這會估計已經做了妖怪的傀儡,你想讓我生不如死麼?”

李修元趕緊搖搖頭,靜靜地回道:“此事打住,從這一刻開始就是弟子神魂受損了,師傅千萬切記。”

老人一愣,隨後哈哈笑了起來:“沒錯,我寶貝徒弟破境太快,天劫之下神魂受損,需要靈藥醫治。”

......

小院自是不愁住的地方,蘭薰兒跟幽若兩女進到後院,跟老人見禮打過招呼之後,歡天喜地跑去天街上採買生活用品了。

李修元陪著馮如玉坐在店裡煮茶聊天。

馮如玉看著坐在一旁安靜煮茶的李修元,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為什麼你不早些飛昇,為何我不晚些出生呢......”

正以拎著茶壺倒水的李修元手一抖,差點將裡面的熱茶灑出來。

默默地倒上二杯熱茶,李修元端起了一杯,輕聲說道:“我在下面的時候,遇到一個姐姐,她會將秋天的桂花蔭幹,然後跟靈茶放在一起。”

“那種滋味一定很不錯,看來等到今年的秋天我也得親自試試。”

馮如玉一聽心裡也呯呯一跳,沒想到這傢伙默不出聲就轉移了自己的話題。

“後來我也曾試過,蔭乾的桂花跟靈茶放在一起煮,確是另有一番風味......可惜今天春天突然飛昇,否則這會我應該在蔭制杏花做的靈茶了。”

一想到自己在落霞山上種下的杏花,李修元心裡感慨不已。用了三千將士做的肥料,不知道來年開如的杏花,會不會鮮豔如血?

“難不成你在下界還種了杏花不成?難怪你自詡為落霞山人......”

馮如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李修元點頭笑道:“那是我生長的地方,也是我的家......我去年春天種了上千株的杏花,用了三千人頭做的肥料......”

靜靜地,李修元將發生在落霞山上的事情跟馮如玉說了一遍。

“我的命很若,我又怕死......所以但凡想要我性命的傢伙,得想好先留下自己的性命。其實,我算不上一個好人。”

李修元后來想想,雖然自己是無辜的,但是三千將士估計無辜的更多。

只是自己一怒之下,自己哪裡是三千大軍的對手?

馮如玉一聽,禁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春夜雨中的襲殺,她以為李夜已經已經很血腥了,誰知道這竟然不如他在下界揮手之下斬去的百分之一。

想到這裡,不由幽幽地看著李修無說道:“送我一幅字吧,以後你不在的時候,姐姐就當是看見你了。”

李修元心裡暗歎一聲,心道自己說好的不與他人結下緣份,沒料到剛來天玉城便一犯再犯,讓自己深陷泥潭。

看著馮如玉一臉期盼的神情,只好搖搖頭移開桌案上的一應事物,馮如玉也幫忙擦乾了桌上的茶漬。

從書架上取了筆墨紙硯,又就著未喝完的靈酒往硯臺裡滴了數滴,一伸手開始緩緩地磨起墨來。

馮如玉看著他的一番動作,不由得怔了一下,輕聲問道:“弟弟,為何我每回見你寫字,都喜歡用酒來磨墨?”

李修元看著她奇的模樣不由得淺笑回道:“一來用著順手,二來這字寫好以後有劍氣還有灑味,時間長了應該還有一種歲月的滋味......”

馮如玉一聽不由得呆了,這得要修煉上幾百幾千年的心境,才能有這樣的感悟?

一時間靜靜地望著李修元說不出話來。

就著靈酒磨了一汪松墨,李修元提起狼毫正欲紙上落筆,不料馮如玉攔住了他的手,取出一方絲絹仔細地鋪在紙上。

“就寫在這上面吧,以後我方便攜帶。”馮如玉輕聲細語,如同天籟之音。

李修元扭頭看了她一眼,握著狼毫的手不由得有些發抖。靜靜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就著筆尖的一滴松墨往絲絹上落筆如劍。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買人心惆悵,賣人心不安。

題詩絲絹上,將與賣人看。

一筆揮就之後,也不取出印章,而就就著最後幾滴松墨,在下方題上:

落霞有花蔭,天街有如玉。

站在一旁的馮如玉一直想著眼前這個少年要給自己寫怎樣的一幅字來,沒想到讀完之後尤如胸口中箭,心痛不已。一手撐著桌臺,半晌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才喃喃吟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

落霞有花蔭,天街有如玉。

......

一時間,一雙柳眉鳳眼滿是霧氣,忍不住輕聲呢喃:“弟弟,你把我弄哭了。”

......

三杯二盞淡酒,怎奈何暮春將去?

釀完了玉瓊閣掙靈石的萬年靈藥酒,李修元又花了一些功夫在院子裡釀了十來缸靈酒,直到連走廊都放不下了,這才收了手。

馮如玉自那日一別已經好些天沒過來四十七號喝酒,只是透過傳音語玉告訴李修元靈藥暫時還沒訊息。

天香書院的一幫學生完成了歷練,早就跟著帶隊的先生回了書院。只留下蘭薰兒和幽若在四十七號,名曰:學琴。

蘭薰兒似乎對古琴並不是很感興趣,陪著幽若練了幾回之後,不是在屋裡睡覺,就去路去玉瓊閣找馮如玉聊天。

只有幽若陷入了痴迷的苦練之中。

連莫無心看了之後都搖頭嘆息,心道要不了多久天香書院又會出來一個琴道的妖孽。

自從異域戰場回來之後,老人便不再去城主府忙碌,而是告了假在四十七號小院裡歇息。每日裡要麼聽幽若練一會琴,要麼揹著手去天街上散步。

只有李修元的規律不曾改變,半天修行,半天營業做掌櫃。

只有幽若最開心,遇上修行不懂的問題可以請教躺在屋簷下的老人,想要學琴的時候還有一個會釀酒的小掌櫃教自己。

這樣的生活在天香書院裡可不曾有過,那裡只有冰冷的規矩。

立夏之日,天街上下了一場雨。

辰時剛過,幽若坐在客堂外的屋簷底下練琴。

端坐於古琴前,神情端莊的幽若,耐心地聽李修元跟她講解琴道的一些知識。

“這學琴之道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指法、手勢、琴譜、音律、論說,只要你多學你練,就跟你在書院裡練劍一般,練得多了自然熟練......”

幽若學得很快,李修元一共只是花了三天為她講解琴道的基礎知識,又花了二天教她如何按彈奏,以及指法......

幽若從第五天之後,便試著拔動琴絃,一點一點地,從生澀到成熟。

“彈琴不是練劍,不,也是練劍!講究的是收發自如,不能太生硬了。”

“為何說琴聲如流水,關鍵是你心境若水,指間撥動之下方能如行雲流水。”

“太柔了,要學會柔中帶剛......”

坐在一旁的李修元一遍又一遍地為她講解,及時糾正幽若將要犯的一些小錯誤。

半閉著眼睛的老人笑了,連自己的弟子都已經與人為師了。

真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