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中秋的第三天,黃遠芳跟黃易生就要去縣城上學了。

因為鎮上的學堂還沒開學,華生約了二狗一起去碼頭送大姐和大哥。

黃玉書怕兩個孩子遇上麻煩,也跟著一起往白玉城裡去,順便看看城裡能不能進些貨物回來賣。

走在去往碼頭的青石板上,黃遠芳跟華生在說話。“都說爹我跟我們一起去縣城,你還要跑來送,也不怕麻煩。”

華生臉上有些捨不得,拉著她的衣角說:“大姐,過年還要多久啊?”

黃遠芳笑了起來:“這剛過中秋,你怎麼又想到過年了哦,是不是中秋的月餅你沒有吃夠啊?下次回來我再買糖給你吃。”

華生想了想,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問道:“大姐,等到過年的時候,你跟大哥就可以放假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去山裡打野雞。”

黃遠芳心裡一軟,心想你此時說這事這做什麼?心裡不有些難受起來。

過了一會才輕輕回道:“你在學堂好好跟先生讀書,等我回來再帶去你玩?”

走在後面的二狗笑道:“大姐,華生練了半年的箭,等著下雪了射幾隻野雞給你吃哩!”

走在前面的黃易生一聽,回過頭來笑道:“要是華生能把野雞打回來,那就比老爹還在厲害了,等著我,回來我陪你們一起去。”

華生心裡一樂,心想如果自己哥哥真的陪自己去,那大姐肯定也會去,到時候還不知道有多熱鬧呢。

只是忍住了心裡的想法,笑著說道:“我再跟師傅多練練,說不定等大姐回來就差不多了哦。”

“可是你也不要太胡鬧了,上學後就要以學習為重,不要成天都惦記著去鐵匠鋪裡練你的箭法,你要是成績不好,讓老爹老孃的臉往哪兒放?”

黃易生看著華生,以大哥的口氣跟他交待道。

黃遠芳看了易生一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拉著華生的手說道:“不止如此,你沒事的時候幫娘帶一下老三,眼見他一天比一天大了,你是二哥知道麼?”

華生點點頭,心想,那裡輪得到自己帶弟弟,家裡還有紅姐呢?

看著兩人,華生說道:“放心,我最多也就是放學的時候去玩一玩,老三有紅姐和娘看著呢,不信你問老爹。”

走在前面的黃玉書回到過頭說道:“就送到這裡了,再下去就上船了,早些回去溫習一下先生教的課文,再過幾天就要開學了。”

“大姐、大哥保重!”華生聽了老爹的話,拉著黃遠芳的手,輕輕地說道。

縱然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他也知道不能違背了老爹的意思。

“你也是,保重自己!”黃遠芳看著他說道:“二狗子,進了學堂好好讀書,不要跟人打架啊!”

站在華生身邊的二狗掩嘴一笑,揮著小手說道:“大姐慢走,我跟華生回家了。”

“走吧,我看著你們先回去!”黃遠芳不想讓弟弟看著自己乘船離開,留下他在碼頭上孤單的身影。

“大姐,那我走了。”華生忍住心裡一絲離別之意:“進了學堂不要往外跑了,聽說白玉城現在也有些亂了......”

華生自從偷聽了黃玉書和劉伯的聊天,對在城裡上學的黃遠芳心也有些牽掛了。

黃遠芳心一聽,禁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是跟華生揮揮手,示意他趕緊離開。

華生看了二狗一眼,無可奈何地說道:“回去了!”

說完轉身往碼頭上方走去,連跟老爹和大哥也沒說一聲。

二狗走在他的身後,邊走邊說道:“華生,接下來我們去那裡玩一會再回家。”

華生想了想,看著他說道:“都這個時候了,去哪裡也不好玩,連山上的野果都被我們吃光了。不好玩哩。”

二狗看了華生一眼,問道:“要不你帶我去學堂裡看一眼,我還沒認真逛過呢?”

“學堂有什麼好玩的?”華生瞪了二狗一眼,只是看著他一臉的期盼,便點頭說道:“那就去看一眼,我要回家再睡一會,早上起得太早了。”

二狗嘿嘿一笑,心情好了許多,說道:“我保證就進去看一眼就走,要不你幫我看一下,我進來會坐哪間教室?”

華生看著他苦笑著說道:“我又不是先生,哪裡曉得你會坐哪間教室?最多我帶你轉一圈……”

“那也要得,我們就都轉一圈,明年我妹妹也要上學了。”二狗看著華生哈哈笑了起來,心想我馬上就是學生了,不再是鎮上的野孩子。

二人沒走多久就來到了學堂的門口。

華生看著學堂大門皺眉說道:“今天又沒有開學,怎麼大門都被開啟了?”

二狗也想到了這一點,望了一眼華生。華生也卻是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模樣,二人一前一後鑽進了學堂裡面。

二人走進安靜的學堂裡,只見沿路有一些花叢,操場邊上有二株桂花樹,因為沒有人來摘,地上掉滿了金黃色的桂花,發出濃濃的香氣。

帶著二狗轉了操場,二人一路往教室裡走了過去,華生看著二狗說道:“學堂一共只有五間教室,我們再大一些就要到城裡的學堂去了。”

二狗哼了一聲算是應答,問道:“我長大了也要去白玉城麼?”

從二狗來看,自家的父母肯定供不起自己和妹妹進城去讀書。

“要麼就是打跑了水匪,讓城裡再派幾個先生來鎮上。”這件事情他也是聽自家的老爹跟劉伯閒聊時知道的事情。

現在鎮長是有心無力,這事還要城主大人點頭才行。

二狗心想這樣好行,大不了自己和妹妹再等上幾年。

想到這裡,看著華生嚷嚷道:“我跟妹妹就留在鎮上了,華生你到在縣城可不要忘記我們哦。”

華生看了二狗一眼,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他也是靠自己老爹老孃。

想了一會說道:“我先去,萬一到時候先生不來,我從縣城帶著自己的書回來教你們,莫要害怕,我怎麼可以忘記你呢?”

二狗一聽,這才咧開嘴笑了起來:“這還差不多,我們還是好兄弟!”

華生看著人搖搖頭,裝成自己大哥的模樣,看著二哥說道:“你看見那間教室沒有,以前我大姐和大哥也在這裡讀書的。”

“你們二人,這還沒到開學的時候,怎麼跑進學堂來玩了?”

正在二人說話間,華後背後傳來了先生的聲音。

華生轉身子跟先生見了禮,回道:“先生好!我剛去碼頭送了大姐大哥去縣城上學,順路帶二狗看看,他過二天也要來上學了。”

先生看著二狗問道:“你爹孃終於同意讓你來讀書了?”

二狗看著先生笑道:“回先生,我先來,等到明年妹妹也要來上學。”

先生看著二人微笑著說道:“莫要看眼前是且荒馬亂,現在多讀些書,你們長大以後就會明白有什麼好處了。”

華生看著先生回道:“二狗他會明白的!”

先生點頭問道:“你老爹也去縣城了?”

“老爹跟大姐大哥一起去了,怕是要過二天才能回來。”華生看著先生,認真地說道。

先生一怔,看著他問道:“再過二天學院就要報名了,你老爹不在,誰來替你報名?”

華生想了想,跟先生拱手回道:“回先生,華生已經上了半學期的課了,這回報名我自己就能行,不用勞煩老爹了。”

二狗看著華生的模樣,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情,心道不愧是自己的大哥,才讀了半年書,就可以自己報名上學了。

先生看著華生微笑著說道:“看來你已經長大了,可以替你老爹分擔一些責任了。”

華生搖搖頭,看著先生回道:“學生想著長大以後象先生這樣可以站在課堂上面,為更多的孩子讀詩文,給他們講世間的道理。”

先生緩緩抬起頭,望著天空中飄過的那一朵烏雲,長嘆了一聲。

看著華生疲憊地說道:“做先生也有為難的時候,你知道嗎?心裡有道理卻無法在課堂上講給你們聽。”

華生想著上學期先生一個故事只說了一半,後來便無法再講時的模樣,下意識裡點了點頭。

先生繼續說道:“甚至當年北海大軍跟我們宣戰時,我都沒有現在這麼絕望,這麼想放棄,因為那時候我想著憑自己的能力喚醒更多沉睡中的人......到了後來,才發現便是自己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華生看著先生憔悴的臉頰,黯淡的眼神,忽然說道:“先生不是跟我們說過嗎?不站在黑夜裡,如何能看見光明!”

先生一聽,禁不住笑了起來,摸著華生的腦袋說道:“不錯,不站在黑夜裡,如何能看見光明!哪麼你現在看見光明瞭嗎?”

“先生說的這個道理太深奧了,我還有不明白,正在試著去搞明白......”華生看著先生,認真地說道。

二狗抬頭看著華生和先生,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試圖去聽明白二人的對話,只是想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竟然聽不懂兩的說了一些什麼。

先生聽了華生這話,心裡卻掀起了驚天的波濤,以華生這個年紀,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可是華生卻告訴自己,他願意去試圖搞明白這個道理。

這便是學子的求知慾望,有了求知的慾望,才會去試圖弄明白一些道理,才會在成長的過程中明白人世間更多的道理。

他為自己有華生這樣的學生感到驕傲。

看著華生迷茫的樣子,先生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說道:“沒事,你先來上學,報名的事情等你老爹回來我再找他。”

有這樣的學生,先生感覺無比欣慰,又哪裡會在意報名這樣的小事?以華生的情況來說,恐怕整個鎮上也找不出第二個孩子來。

這時候的先生想起了曾經跟華生講的那堂課:少年的興則國興。

想到這樣,先生看著兩個孩子微笑著說道:“少年興則國興,希望就在你們這些孩子的身上了,我看好你們。”

二狗拉著華生的手笑道:“我一定跟先生好好學習,將來做一個有用的人。”

華生回過頭來看著他笑道:“你到時候記住,上課時不要睡覺,認真聽先生講課,有什麼不懂的下課來問我。”

在二狗面前,華生儼然成了一個小先生。

先生帶著二個孩子往學樣外面走去,邊走邊說道:“眼下土匪患亂,你們還能安心在這裡讀書,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