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過半,天光正好。

三十里路彈指而過,只因為馬車上多了一個從打狗鎮上冒出來的李修元。

三輛馬車入了天羅城卻沒有去城主府的迎賓館,也沒有去到煙雨湖畔的夏府,而是在城南找了一家叫做出雲的客棧落腳。

下得馬車,李修元正揉著眼睛,似乎還沒有睡醒。

如今的天羅城都知道城主府的開花公子大婚在即,這些天來到城裡的客人非富即貴,各家客棧的夥計生怕招待不周,哪敢為難。

一時間有夥計招呼車伕趕著馬車往後院而去,先生帶著一行人進了客棧裡找地方落腳。

唐秋雨吩囑夥計在挑了一個安靜的後院,六間乾淨的客房,正好安頓一行人住下。

被小白領著進到客棧後院,李修元打了個呵欠,挑院子裡大樹底下的石凳坐下,看著沐沐笑道:“妹妹來這裡坐會!”

沐沐挨著他坐下,輕聲問道:“哥哥是昨夜沒睡好嗎?為何一路過來都是這副模樣?”

小白走到李修元的身後嗅了嗅,問道:“哥哥,你是不是感覺渾身發睏,四肢無力?”

李修元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就是你說的這樣,我這一覺睡醒力氣大了不少,可是身體裡卻是空落落的。”

沐沐看他緊張的表情,笑道:“哥哥你昨天還是一個凡人,一夜就成了修士,是因為你還沒適應......不用太緊張。”

小白想了想,看著沐沐笑道:“我當年在天山上,跟哥哥一起,一夜渡劫化形後,也是懶了好些日子才適應過來。”

李修無事皺著眉頭想了又想,看著小白問道:“我真的是你哥哥?為何妹妹才九歲,而你跟小青已經是大人的模樣了?”

“那是因為哥哥跟沐沐姐是妖怪,我和小青姐姐羨慕死了......做夢都想變得跟你們一般模樣呢!”

小白看著沐沐苦笑了起來。

沐沐搖搖頭,看著他笑道:“小白一會去迎賓樓看看落雨姐姐來了沒有,要是她來了就跟她說沐沐想吃桃花酥了。”

不知怎麼回事,沐沐並沒有將李修元訊息讓小白帶給花落雨。

或許在他看來,花落雨跟公主的關係不錯,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小白點點頭,笑道:“花姐姐肯定會來,一會吃完午飯我就過去瞧瞧。”

“別跟她說李修元的事!”小青走過來,皺眉望著小白,輕聲說道。

小白應了聲:“沐沐姐沒說,我自然不會往外說出去......除非她要跟著來這裡住。”

沐沐嗯了一聲,點點頭,臉上綻出一絲微笑,她現在就盼著喝完梧桐公主的喜酒,就往回走。

李修元看見沐沐臉上的微笑,不知怎的心情也十分愉悅,問道:“什麼事情這麼開心?”

沐沐一邊讓小白去打水,一邊讓小青去叫先生過來喝茶,自己取出一應茶具擺在桌上,手一晃點著了紅泥小火爐。

然後看著李修元笑道:“在這裡玩幾天,我們就回家,我們母親肯定在家裡等急了,哥哥你煮過茶麼?”

李修元看著她搖搖頭,身為狗蛋的他,從母親消失那天起,好象自己就沒有喝過妹妹擺弄的這個東西了。

眼前的一切,好像只是在他的夢裡出現過。

他甚至產生過一種懷疑,會不會母親沒有消失,而是躲在某個地方,用溫柔而又殘酷的眼神,在默默地注視著自己掙扎在打狗鎮的街頭?

只是眼前的一行人卻打破了他的玄幻想,因為老道士師傅告訴他自己的母親在某個地主等著他回家。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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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伸手幫沐沐清洗茶壺、茶杯,熟悉的動作看著沐沐眼裡很熟悉,彷彿又回到天山上的某個時刻。

坐在客堂裡的先生看著院子裡兩人的一舉一動,也覺得很有意思。

明明只是打狗鎮上偶遇的小乞兒,可是一夜過去卻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莫非冥冥中真的可以做到集過去、現在、未來於一體?

這樣事情任是飽讀經書的先生,也未曾見過。

沐沐有些意外李修元的舉動,看著他問道:“哥哥以前也煮過茶?”

李修元一愣,勉強笑了笑回道:“我只是見過母親煮過......自己卻不曾動過手......就好像在夢裡一樣。”

走出客堂的先生呵呵一笑,看著他說道:“能讓夢想照進現實,也是一件值得喜歡的事情,沐沐你的運氣真不錯。”

沐沐起身請先生坐下,嘆了口氣道:“難怪哥哥一直住在打狗鎮了。”

跟在先生身後的小青不解,看著她問道:“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小白你聽明白了麼?”

小白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明白沐沐的意思。

先生搖搖頭,看著二人說道:“沐沐的意思是,若是李修元但凡離開打狗鎮,去了別的地方,我們此行也遇不上他了。”

小青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他心道自己留在打狗鎮也只想保全這條小命,之前的他也沒有能力往別的地方去啊?

至少打狗鎮的人會時不時施捨給他吃的,總不至於餓死街頭。

小青這才點了點頭,在她看來沐沐苦了這麼些年頭,眼下好不容易臉上有了笑容,對於她和小白兩人都是好事。

便是這事給沐沐的母親知道了,只怕也會讓沐沐帶著李修元去鳳凰谷住上一些日子。

水沸茶香,聞著茶香的唐秋雨走了出來,看著安靜坐在桌前等著喝茶的李修元,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因為這個眼神她太熟悉,當初在天山之上,五域國師就是這副模樣。

只不過那時候的少女還有一個,是眼下天羅城裡就要嫁為他人的梧桐公主。

而眼前的李修元顯然還沒有記起所有的事情,細細想來如此也好,省得二人一見之下,相互折磨。

想到這裡,唐秋雨也等不及公主的大婚早結束,自己一行人好早些回家。

先生雖然不知道唐秋雨在想些什麼,卻也掛著家裡的小寶。

不由在內心深處嘆了口氣,伸手給唐秋雨端了一杯茶,微笑問道:“既然已經來到了天羅城,你要不要去夏府看看?”

聽到先生的話,沐沐的的眉宇間似乎的一道化不開的寒冷,只是待她抬起頭來卻見到李修元一雙乾淨、清沏的眼光,頓時一潭寒冰悄然化去。

有哥哥在她的眼前,門外的冷秋便不再肅殺。

天大地大,與我何干?我只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那便夠了。

唐秋雨眼睜睜看著沐沐的眼神變了再變,以及看到了少女眼中的盈盈笑意,頓時心裡替自己的徒弟暗歎了一聲。

任你享盡世間繁華,卻敵不過少女眼中的一抹芳華。

看著先生嘆了一口氣道:“都來到了天羅城,怎麼也得去看看當年的皇后娘娘吧?”

先生一愣,隨後看著沐沐和李修元說道:“我下午就陪你師孃出去轉轉,你們不用等我們吃晚飯。”

小白笑道:“我下午也出門轉轉,小青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小青沒有理他,而是看著沐沐問道:“妹妹,你呢?”

沐沐看著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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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元笑道:“哥哥一會估計會跟小白一樣去貪睡,我得在客棧陪著他。”

按沐沐原本的計劃,來到天羅城肯定要去逛逛街,買幾件襟裙子。打從她在打狗鎮上遇到李修元后,她的眼裡便只有哥哥了。

小青嘆了一口氣,咯咯笑道:“也罷,我一會陪小白去轉轉,隨便給李修元買二身衣服回來。”

“就跟從前一樣吧!”沐沐想了想,看著她說道。

小白一愣,看著小青笑道:“你知道從前是哪樣麼?”

小青氣惱之下,捏著他的耳朵笑道:“就你話多。”

唐秋雨笑道:“如此也好,沐沐和李修元就呆在客棧裡,我帶著將軍將軍兩口子去跟他們見上一面,話說以後再見可不太容易了。”

因為李修元的原因,導致先生和李紅袖都不想跟夏家再有什麼牽扯,為人之妻的她自然是隨著自家的男人了。

只有李修元傻乎乎地打了一個哈欠,看著沐沐問道:“妹妹,何時吃飯?我又想睡覺了?”

......

未時過半,正是會客訪友的好時辰。

煙雨湖畔的花廳裡有淡淡的歡聲笑語不時地響起,一陣風過捲起湖中淡淡的蓮蓬熟透的香氣吹過,讓在坐的賓客神清氣爽。

不做皇帝很多年的夏長風,望著依舊一身青衫的先生笑道:“幾十年過去,我怎麼就沒見你換過其他的顏色?”

正端著茶杯品茗的先生淡淡笑道:“這衣服耐髒,省得秋雨日日為我洗衣受累。”

唐秋雨一愣,心道你的衣服何時輪到我來洗了。

聰明的她自然明白自己男人的心思,也懶得跟他計較,而是看著一旁默不出聲的夏梧桐問道:“再過二日,你就要嫁入了,是不是心裡害怕啊?”

一身黃裙的夏梧桐拉著唐秋雨的手笑道:“我只是想著師孃怎麼不過來,還有小青和小白呢?”

唐秋雨輕笑一聲道:“你師孃在家給我帶小寶呢,小青和小白去逛街了......話說小寶你還沒見過呢。”

說到這裡,唐秋雨才想起來自己的寶貝徒兒已經有幾年不曾踏進杏花谷了。

更不要說見過才一歲多的小寶。

坐在一旁的姜若雨看著唐秋雨驚叫了起來:“想不到你已經做娘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何不跟我說說......大不了我去你那住上一些日子啊。”

唐秋雨搖搖頭,看著先生說道:“我家夫君說,生孩子只是自家的事情,不能給你們添麻煩,大家都需要時間修行。”

先生一聽心裡暗歎了一聲,一番風雨之後,竟讓自己不會撒謊的女人,變得事故圓滑了。

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師徒花了無數心血維護的一家人,突然間響起了當年李夜在北海戰場上說的那句語。

“這樣的緣份,不要也罷!”

想到這裡,才明白自己的弟子早就看清了這一切,否則怎麼可能已經飛昇到了天玉城,卻想著如何打穿九重深淵回到修羅天域去。

那是因為這裡的人,已經不值得他再為之付出了。

弟子都如此豁達,自己這個做師傅反倒不如徒弟了。

想到這裡,先生終是淡淡地說道:“我們這些年種了不少的杏花,你們夫妻若是有閒時,倒是可以在那裡小住幾月。”

一旁的林月如一聽笑了,看著姜若雨說道:“打從那些杏樹長大後可美了,春天可以賞花,初夏就能吃杏了。”

唐秋雨沒想到只是一轉眼,自己的男人便換了一種態度。

不由得悠悠說道:“要說我最喜歡的嘛,還是葉知秋做的杏花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