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授人以魚以以漁

夢裡尋他千百度，李修元也沒想到輪迴後的無心會變成眼前這副模樣。

雖然他知道這只是無心未來某一天的樣子，可是心裡依舊有些唏噓。

“在下李修元，風雲城人氏，今日得見先生於陋巷有教無類，心裡十分歡喜，願與先生請教一二。”

雖然沒有一絲修為，眼下的無心卻不畏強權，不懼邪惡，這是李修元心裡的無心。

而無心看出了眼前少年的不凡，竟然只是看了那些傢伙一眼，就讓他們瞬間瞎眼，這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兩人惺惺相惜，無心將李修元讓進了顯得破舊的屋內。

坐在矮小的屋裡，李修元想了想，取了半甕在樓蘭用洪荒世界天山雪蓮所釀的靈酒。

無心從身後的架子上取了二個碗，李修元往裡徐徐倒入。

心道我改變不了你的過去，也無法改變你的未來，但是至少可以試試改變你當下的一刻。

在他看來，般若寺裡的明惠或許能憑著對佛法的領悟，以肉身成聖。

而經歷了數世劫難的無心，或許能以憑藉對聖賢詩書的理解，以教化世間眾生之道，憑著眾生之力入聖。

三千大道，並無定數，一切唯人造。

他決定在康川城，在這篇簡陋不堪、汙水橫流的小巷裡，造出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聖人。

經歷數世劫難，無心有慈悲心、智慧心、菩提心。

現在李修元只需要再幫助他打造一顆跟天地感應的仁者之心。

端著手裡的靈酒，李修元靜靜地說道：“放心喝了這碗酒，孩子們下午的課，我替你。”

行走於天地，李修元自問可以為這些孩子們講一堂啟蒙課文。

而眼前的無心依舊沉醉於李修元之前說的那句話裡，看著面前這碗如琥珀色一樣的靈酒，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看著李修元說：“這一碗酒，怕是抵得上這些孩子吃半年的肉了。”

無心用一句最通俗易懂的話直擊李修元心底的那一抹柔弱之處，差一點讓他崩潰。

李修元想了想，搖頭苦笑道：“所以，你是想授人心魚？還是授人以漁？”

無心低頭淺淺地喝了一口酒，低頭苦思冥想了片刻，看著他認真回道：“若天意如此，我想都給他們。”

李修元一愣，隨後微笑著回道：“先生慈悲。”

無心的一句讓，讓李修元感慨不已。

心裡暗自思量，見過眾生疾苦的無心，果然已經非前世般若寺中的僧人無心可比。

若說般若寺裡的無心只是獨善其身，眼下的無心已經則是有了聖人之心，原則以一己之力，去改變這裡棚戶區孩子未來命運了。

這比佛法裡所說為他人說法，更甚。

這已經上升到與眾生說法，如地藏菩薩所言那般：“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不勝酒力的無心，喝了一碗靈酒，吃了半個學生送的黑麵饅頭，嚼了一塊李修元帶來的肉乾，便和衣倒在床上沉沉入睡。

今天對他來說，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倒不是因為突然出現的少年替他打跑了上來收保護費的惡霸，而是少年讓他得聞聖人言，讓他心生歡喜。

望著倒在床上打起呼嚕的無心，李修元淡淡地說道：“有酒心歡悅，歡悅生美德。”

靜靜地看著碗裡的殘酒，咧著嘴笑了起來。

無心已經開始了他新的人生，他還需要追問他的死因嗎？

屋外響起了一幫孩子的打鬧聲，差不多到上課的時辰了。

輕輕地關心門，李修元從屋裡取出一塊小黑板，跟在孩子們的身後一路來到木棚後的一處用竹棚搭建的課堂。

“你們老師今天身體不舒服，由我來給大家上一堂課，課本過幾天會發給大家。”

李修元清了清嗓子，準備給孩子們上課。

十幾個孩子眼見失了一個先生，頓時變乖了許多，也安靜了起來。

李修元滿意地點了點頭，捏著一塊白灰石，在黑板上寫下他有生以來，第一堂課的句子。

貧對富，塞對通，野叟對溪童。

鬢皤對眉綠，齒皓對唇紅。

天浩浩，日融融，佩劍對彎弓。

……

有生以來頭一回，李修元站在課堂上，耐心跟對孩子們講解這些詩詞裡面的意思。

恍然間，覺得在當下的自己有一絲老爹夫子當年在春風書院做先生的影子。

木屋裡的無心在輕輕地打著呼嚕，周身有淡淡的金光閃耀。

來自洪荒世界的靈藥，玄武大陸的靈酒正要緩緩地改變著他羸弱不堪的體質。

金光只在破舊的石屋裡蔓延，沒有影響到屋後撐著下巴跟先生學生新課文的孩子們。

李修元甚至教孩子們唱了一首當年在風雲城學的兒歌。

最後答應孩子們將今日的課文親手抄寫給他們，一幫孩子才滿足下來。

看著眼前如花兒一樣的孩子，李修元想了想掏出十幾枚銀幣，每人手裡放了一枚。

然後看著大家微笑著說著：“告訴你們爹孃，從明天開始，不要給先生送飯了。”

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以後，每個月，無心先生會給大家發一枚銀幣，用來改善你們的生活。”

想著無心的宏願，李修元決定幫助他在孩子們身上實現。

過兩天，先給這些孩子們買幾件乾淨的衣服，再去城東購買筆墨紙硯，以及新的課本。

就像無心說的那樣，他要授孩子們以漁的同時，還要讓孩子吃飽飯，穿上乾淨的衣服。

揮揮手，巷子裡響起婦人們喊孩子的聲音，窮人家的孩子吃了完，就要去床上躺著不能亂動，否則晚上只好餓肚子。

長夜難熬，李修元頭一回深受感觸。

揮揮手，李修元讓孩子們放學回家，再三交代孩子們收好銀幣，回家交給各自的爹孃。

孩子們歡天喜地，然後嘰嘰喳喳吵著往竹棚外跑去。

有了這枚銀幣，他們以後二到三個月都不會捱餓了，在他們心裡，今天這個小先生書說得好，人更好。

孩子們長這麼大，誰也沒有見過銀幣，紛紛都在想回家得問爹孃要兩個銅幣買零食去。

李修元望著眼前這座四處漏風的課堂，想象著冬日漫天雪花的情形，一時間沉默不語。

便是當年在天山上面，他也沒有這樣苦過。

按道理來說，他本不應該走進無心的生活，更不該出手干預這些孩子們的成長。

然而就像老道士說的那樣，自己這個最小的徒兒心裡實在柔軟。

所在他在康川城西深巷之中，見到輪迴之後的無心，一顆心便再也硬不起來。

回到石屋之中，天光漸暗，金光退去，沉睡中的無心睜開了眼睛。

“謝謝。”無心輕聲說道，醒來的他聽到了孩子們關於銀幣的議論聲，他知道這對孩子們對來，說一件很大的事情。

李修元看著眼前家徒四壁的石屋，想象著無心前世的風光。

心裡嘆一再嘆，一時間竟然呆呆地說不出半句話來。

若非要他用一句詩文來形容，他只想說：“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他不知道這一世的無心投生在怎樣的一個家庭，但是跟之前他對無心的認識實在是天上、地下的分別。

無心看見是他，重重地嘆息了一聲，說道：“世人艱難，你能幫得了他們一世麼？”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我不能，你卻可以。”

無心請他坐下，倒了一碗涼水，靜靜地說道：“天地不仁，我只能改變他們的思想，卻無力改變他們的未來。”

李修元搖搖頭，說道：“思想可以改變一生，你也一樣。”

無心從缸裡盛了一碗水，一口氣喝光，摸著自己的肚子，顯然是餓了。

想了想，靜靜地說道：“我有心改變這裡的一切，奈何力量微薄，不足以讓孩子過上想要的生活。”

李修元點燃了一旁的火爐，在上面架上鐵鍋，取了妖獸肉和竹筍，他打算煮一鍋肉粥給無心。

想了想說道：“我可能會在這裡呆上幾年，幫助你實現想要做的事情，如何？”

靜靜地，李修元往鍋裡倒了一杯神泉，心道我雖然不能讓你一夜成神，卻希望你能自悟大道，有朝一日在這個世界入聖。

無心一聽，微笑著說道：“公子怎麼會來此地，在我看來你也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如何會有佛門的慈悲心腸？”

李修元搖搖頭，笑道：“我若是告訴你，你跟我一朋友長得很像，我是為你面來，你信不信？”

無心聞言一笑，說道：“世間面容長得相似之人何其多？公子怕是找錯人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悠悠地回道：“我只是過路此地，既然遇見，便是緣份，我助你實現心裡的夢想。”

轉世後的無心成了書生，不再是修行者，這對李修元是很難接受的事情。

一邊跟無心聊天，一邊卻想著先生的藏書裡有沒有憑藉儒道成聖的典故。

無心想了想，看著李修元說道：“你給了那些孩子們銀幣，你知不知道，可能有些孩子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銀幣的模樣，這樣好嗎？”

李修元搖搖頭，說道：“我這是給他們心中埋下一粒種子，告訴他們要心懷夢想，如此這般，他們才會有向前的動力，向上的力量。”

“否則我不如直接去城東買幾百斤米回來，讓他們以後都能多吃幾碗飯，不用再捱餓上學了。”

其實李修元何嘗不是在這些孩子們的父母心裡埋下一粒希望的種子？

他可以給無心改變這遍棚戶區孩子們未來的力量，但是，首先要讓這些孩子，以及他們的父母看到未來，心懷希望。

想了想，李修無繼續說道：“今天，我讓他們看見了銀幣的模樣，他日，我還能讓他們看到金幣的力量。”

無心低下頭來想了很長時間，最後說道：“我要好好想想。”

李修元看著他笑道：“我很佩服你，竟然可以在這樣的地方教孩子們讀書，這比佛門的慈悲心，多了幾分力量。”

無心想了想，喃喃地說道：“其實我也是遊歷之時路過這裡，眼見這些孩子得不到教育，便心裡著急。”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接下來會去城東給孩子們買新衣服、鞋子和課本，給他們抄寫一些課文，你來教他們。”

在他看來，或許眼下的無心更適合去讀那本《道德經》。

他決心讓眼下看見眾生疾苦的無心，去感悟天地之力，去感悟聖人的道理。

無心此時正月伸手去取櫃子裡的碗筷，聽到李修元的這番話心裡微微一僵。

看著李修元喃喃說道：“我替孩子們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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