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搖搖頭,輕聲回道:“怎麼可能,今日才是我登山的第二天,明天還得繼續。”

華玉皺著眉頭問道:“為何哥哥今日沒有昨天那般悽慘?身上沒有一絲傷痕?”

華生苦笑一聲,收起重劍,坐在桌前回道:“今日我爬到關山腰時,心有所想,便跟師父交流了一番,然後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華玉想著日間發生的一幕,當下忍不住問道:“今日寺中佛光滿天,濃得化不開,連小院裡也瀰漫著濃濃的佛光……”

本來華玉想今日的神蹟是不是哥哥在問天峰上整出來的,可是想著華生昨天生不如死的模樣,心道這怎麼可能?

一個剛剛開始聚氣修行之人,如何能在雲起寺搞出如此大的動靜?

倘若真的些事,只怕了塵大師早就找上門來了。

華生摸著肚子說:“我餓了,妹妹有沒有做飯?”

看他看來,既然自己有了空間容器,明天早晨得去齋堂要幾個饅頭帶在身上,這樣也不用每天捱餓修行了。

華玉點了點頭:“飯已經做好,先來談談我修行的事情吧。”

在她看來,自己要跟廢物一樣的哥哥學習佛門的心法,怎麼看,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說出去誰信啊?

然而了塵大師卻告訴他,只能哥哥華生才能教她。

這讓她深感挫折的時候,又有一些驚喜。哥哥總算踏上了修行,爹孃若是得知,也會安心了。

或許書院的納蘭秋雪看到哥哥秋天的模樣,也不會那麼討厭了呢?

華生看著妹妹發呆的模樣,還以為她受了打擊。

當下安慰道:“先吃飯,我洗漱之後再給妹妹抄妹第一重的心法。”

回過神來的華玉點了點頭,起身去廚房:“你看我秋天的時候,能修行到第幾層?”

華生聞言手一抖,杯子差一些便掉落地上。

看著妹妹的背影,淡淡地說道:“妹妹又不是專修行佛門功法,能修行到入門,便已經不錯了。”

畢竟妹妹修行佛門心法目的只是為了以後減輕破境、渡劫時的壓力,而不是像他一樣,要靠著無相法身,修復自己殘破的身體。

兩人一個是兔子,一個是鷹,完全沒有可比性。

華玉也不生氣,畢竟她也沒有想到要把佛門的功法修行到圓滿之境。

那樣得有多麼可怕的肉身?

兩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一頓飯,趁著華玉去洗碗,華生鋪開了筆墨紙硯,他要將第一層的心法寫給妹妹。

等到華玉燒了一大桶熱水,喊華生去淬體的時候,華生將抄好的心法遞給她。

靜靜地說道:“今天夜裡妹妹開始第一次的淬體吧……明日你再去找我師父,他應該會將鐵甲給你……”

“然後呢?”

華主接過華生遞給她的心法問道:“是不是我明天就要跟著你一起去爬雲天峰了?”

“非也!”華生搖搖頭:“妹妹得將這《無相法生》心法修煉入門,再去登山,否則你只會跟我第一天一樣難受。”

畢竟自己經歷過一回,他不想妹妹跟自己一樣血模糊地從問天峰下來。

畢竟妹妹跟自己修修煉的目的不一樣。

華生沒想到哥哥如此體貼,倒也不好意思再懟他。

當下收起心法,轉身往屋外走去,邊走邊說:“那我就去試試,看你昨天要死要活的樣子,只是泡個藥浴,有那麼難受嗎?”

華生一愣,當下也不說話,自己捧起桌上的佛經,認真地讀誦起來。

眼下好不容易有一個和平的局面,他可不想再去惹這個小魔女生氣。

然而,噹一聲悽慘的喊叫聲從華玉的房間裡傳出的時候,華生終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靜靜地說道:“這才剛剛開始,你就受不了啦?”

任是金丹境的華玉如何驕傲,也沒有想到這淬體的藥草如此可怕,自己身上沒有傷口也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而昨天的哥哥卻是一身血肉模糊,可以想象那個滋味。

想到這裡,便是鳳凰山天之嬌女的她也忍不住大聲喊道:“我就不信了。”

一次生不如死的淬體,並不能讓金丹境的華玉一夜破境,倒是讓她安靜地睡了一覺,也讓華生安靜地讀了一夜的佛經。

于山間悟道,眼下的他終於明白自己還要去讀更多的佛經。

去看更多的典藏,好在雲起寺裡佛經多,師父也准許他進出藏經樓。

今日是華生悟道之日,也是華玉改變命運的一夜。

不論是鳳凰山還是書院,哪有女子去修煉佛門的肉身法門?還她,是第一人。

……

清晨微雨,華生取了斗笠蓑衣出門。

去齋堂裡吃了飯,跟師兄討了幾個饅頭包好,這才踩著一山的雨霧,往問天峰而去。

颳風下雨,也不能阻擋我的腳步。

雲起寺山高路險,雖然已是夏日,下起雨來依舊有滿天的迷霧,華生眼前的樹林、頭上的問天峰籠罩在雨霧之中。

只能看見身前的三尺之地。

心道老天要不要這樣啊,我這才第三天,你就整個了場漫天的雨霧給我。

站了石階之前,習慣性地將真氣凝聚於左腿之上,往前邁出了堅定的一步。

因為大霧,他不肯嘗試昨天師父教他的法門,用心去看路,倘若一腳踏空,估計得摔個半死。

他不敢賭。

想著師傅說的那番話,不管有沒有奇蹟,不管颳風還是下雨,自己的修行不能停。

已經是聚氣巔峰的他,雖然背上的重劍依舊沉重,卻也不像第一天那樣讓他寸步難行。

不知道是因為他用藥草淬體的原因,還是因為他二天連破三境的原因。

總之,雨中的華生從路邊折了一根樹枝,這樣也不至於用雙手爬在石階上前行了。

這對他來說,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進步。

雨中艱難前行,一陣山風吹過,將問天峰山林中嗚嗚著響,便是日間,也有一股陰森莫名的氣息。

一時間,華生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因為他想到了在神廟山洞裡的那些黑蛇。

那一回給了他莫名的恐怖,讓他看著霧裡的石階和身邊的樹叢發起呆來,差一點就想要轉過身來往山下而去。

因為他感覺到神廟後面那個山洞裡一樣的氣息,而華生的膽子雖然大,可是有面對神鬼一蛇妖之類時,卻很膽小。

甚至妹妹從小就會笑她。

陣陣陰風中,前方像是有噬魂的妖獸一般在低低裡吼叫,讓他心裡止不住產生恐懼心理,腳下如在萬斤之重,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問天峰到底有什麼秘密?

昨天是石階上的佛經活了過來,在自己的耳邊唸誦。今天佛經的聲音沒有,又換成漫天的噬魂惡魔。

若不是身後是雲起寺,他甚至要懷疑這裡是人間還是地獄。

前方的迷霧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痛苦,華生不知道,此刻的他雖然懷疑這三千石階化為了一個巨大的幻境,卻又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於是他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盯著面前隱於雨霧中的石階。

嘴裡輕聲問道:“師傅,問天峰上有妖魔鬼怪麼?”

時間過去片刻,在他耳邊傳來了塵的聲音:“這裡是雲起寺,何來的妖魔鬼怪?還是你心裡作怪?”

了塵了愣,隨後呵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昨天你能用天眼觀世界,今天一場雨霧,就迷住了你的心?”

華生一聽忍不住嚷嚷道:“腳下路滑,弟子怕從山上摔下來……”

了塵大聲喝道:“若將前方視為彼岸,身後有惡鬼追來,前面有惡水阻路,你還要不要爭渡?還是甘願被苦海溺沒?”

華生聞言如當頭棒喝,當即閉上雙眼,怒吼一聲:“願持一心法,以求無上道,如是我佛,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隨著他怒吼聲起,周身頓時有一道佛光閃耀,如黑夜裡亮起了一盞明燈,明亮了他身前的三尺石階。

閉上雙眼的華生,凝聚力量於雙眼之中……眼前的石階雖然是灰色的世界,心裡卻不再恐懼。

右手握著樹枝,左手拈花,受傷的左腿往前邁出了沉穩的一步。

於是,走出佛堂的了塵再次目睹了神奇的一幕。

籠罩在重重雨霧中的問天峰,三千石階之上,有一道淡淡的金光,正緩緩往上而去。

如果深中有行人舉著一盞燈籠,在黑暗裡緩緩前行。

“善哉,華生這孩子真是慧根深種,如行走於人間的神佛,總能帶給我們歡喜。”

就在此時,於了塵身後不遠處,響起了白鬚老和尚那溫和的聲音。

了塵聞後轉身雙手合十,大有感懷地回道:“我這弟子,只需要一盞明燈,便能一往無前。”

白鬚老僧頷首笑道:“我看他怕是等不到秋天,便能完成你給他定下的目標了。”

了塵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回道:“那又如何,這才是他萬里之行的第一步,問天峰下的深淵還在等著他呢。”

白鬚老僧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望著問天峰上的華生,忍不住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你決定讓他去深淵之下修行?那裡可是佛門弟子的禁地,無人能入,也無人能敵,你確信他可以?”

便是白鬚老僧,也被了塵的決定震驚了。

了塵收回望著問於峰的目光,跟白鬚老僧回道:“師兄要不要坐下來喝杯熱茶,我們再細聊此事?”

白鬚老僧嘆道:“那便煮上一壺茶,讓我聽聽你的道理。”

當兩人進到了塵的佛堂,守著一壺清茶的時候,了塵想了想說道:“因為他選擇那了把劍。”

白鬚老僧皺著眉頭回道:“可是,他眼下才多大,不算他以築基之境,怕也無法揮動重劍吧?”

了塵點了點頭:“重劍於他眼下來說,只是用來磨鍊身體,修行無相法身的助力,我給他準備了一把竹劍。”

說完,從身後的佛臺上取了一把紫色的竹劍,遞給面前的白鬚老僧。

然後靜靜地說道:“先讓他用竹劍練習,然後再用鐵劍去……”

白鬚老僧一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你對他的期待是不是太大了,這舉重若輕地劍意還未開始領悟,你又急著讓他去感悟舉輕若重之意?”

了塵淡淡地笑道:“我這弟子生來命苦,既然他身懷無相法身之力,不如再苦一些。”

正在兩人聊天之時,佛堂外響起了華玉的聲音:“了塵大師,我又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