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秦湘玉和夜小倩兩人都沒有驚撥出來,兩人都靜靜地盯著王一,連小光也是一樣。

一道閃電刺向王一的胸口。

同樣的位置,不同的時間,一道淡淡的光芒,比閃電更快,更準。

自朱風腳下的地上閃耀……

連當事人王一都沒有看清究竟是怎麼回事,號稱風雲一劍的朱風,手裡的長劍便“當!”的一聲響起……

跟著便是一朵紅花在他胸口綻放,半截斷劍如閃電一般往大堂的天花板上“嗖!”的一聲飛去。

最後“噗!”的一聲,插進了鐵木裝飾的樓板上面。

“啊……”的一聲。

直到這個時候才從朱風的嘴裡發出,受到驚嚇的他,不得不往後退了三步。

怔怔地望著胸口的汩汩往外滲出的鮮血發呆。

就算出劍的朱風也沒有看清是何人出手,劍氣從何而來,他手裡的長劍已經斷成了兩截。

斷劍於剎那之間,如閃電般自他胸口飛過,差一些便將他一劍斷頭。

小光看著面目呆澀的朱風笑道:“我就知道會這樣,剛才那戴著耳環的男人的刀跟你的劍一樣,我也沒看清楚。”

而這個時候,朱風的一雙修長的手背上,已經青筋凸起。

他經過長期艱苦的修煉好不容易有了眼下的成就,結果剛進長安城,剛剛找到仇人。

還沒過招,自己的劍已經斷了。

小光怕他難過,只好安慰道:“別介意,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王一的本事,這是客棧老闆娘的本事。”

秦湘玉跟著微笑安慰起來:“別怕,只要你不在客棧裡動手,你就是我的尊貴的客人,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聽了兩人一番話,原來一身殺氣的朱風反而變得有些猶疑進來。

畢竟自己不是來長安找死的,既然西北大俠的兄弟也在這家客棧裡……

而且中秋之夜還有一場生死大戰可以等待,那他便決定等待下去。

看著朱風猶豫不定的神情,小光又燒了一把火:“放心,中秋決定之前,王一哪裡都不會去,客棧的掌櫃可以給你保證。”

秦湘一聽,忍不住罵道:“小屁孩,你憑什麼替老孃做主啊?”

小光嘿嘿一笑,扭著看著她揮揮手:“你剛才不是跟那個叫烏圖的傢伙這麼說的嗎?哦對了,那傢伙住在地字三號房。”

秦湘玉嘆了一口氣,看著朱風笑了笑:“客官你是四號房,正好跟他倆挨著,他們還沒出門呢。”

朱風看著依舊風雲不驚的王一冷冷地說了句:“那就等到中秋之夜吧。”

“當!”的一聲,將半截斷劍扔在地上,扭頭往客棧後院走去。

夜小倩想了想,看著小光說了一句:“你說他為何留著劍鞘不扔?”

小光眼中露出一道冷芒,靜靜地說道:“你幾時見過一個劍客隨手就扔十枚金幣出來?換成你會不會?”

夜小倩搖搖頭:“不會。”

說完這句話又看著王一說了句:“想不到十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冷酷了,有點像男子漢……那個,我餓了。”

小光立刻又挺起了胸膛,看著秦湘玉大聲說道:“掌櫃的,看在我幫你化解了兩場廝殺,請我喝一杯吧。”

秦湘玉啐了他一口:“你真不要臉。”

話雖如此,她還是吩咐守一在旁的夥計去廚房裡炒菜,看了幾場熱鬧,她自己也餓得不行了。

……

四十七號閒來酒肆裡,青玉正在燒水煮茶。

高月兒卻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也想不到先生人不在皇城,卻憑著一道法陣替秦湘玉,還有那愣頭小子,解決了眼前的麻煩。”

青玉看著他咯咯一笑:“這算什麼,當年那些事情才是精彩絕倫,可惜你當時跟一個傻子差不多。”

“閒著無事,說來聽聽吧。”

過去了這麼些年,這是高月兒第一次跟青玉提起蓬萊島,在這之前,不管是老人還是李修元都是絕口不提。

青玉更是諱莫如深,生怕刺激到師妹。

嘆了一口氣,青玉淡淡地說道:“且不說李修元揮手擺平了牛三多,便是從海里突然鑽出來的蛟龍,就將我嚇得半死……”

“那可是一頭眼見就能隨風化龍的傢伙啊……當時山頂上所有的人都嚇傻了,只有師妹你還傻傻的……”

“若不是先生帶著你飛離高臺,只怕你早就被那蛟龍吞掉了。”

說到這裡,青玉拍了拍高月兒的手,嘆道:“跟那天比起來,眼前這一幕連個把戲都算不上。”

高月兒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先生何時才會回來,前輩帶著小寶和小月兒去了大漠,也不知道回來。”

“管好你自己,問他們做什麼?”

青玉瞪了她一眼,想了想伸手捏著高月兒的耳朵說:“記住先生和前輩說的話,不許我們管大唐的閒事。”

高月兒搖搖頭:“紅塵客棧有那一道法陣,用不著我去操心,其他的人打生打死,關我屁事。”

“你知道這個道理就好,等著中秋的時候,我們去雪山上看熱鬧吧。”

青玉收回望向紅塵客棧的神識,伸手緩緩往杯裡倒入靈茶。

……

夜已深,人未眠。

連小光和夜小倩兩人都各自去做夢了,估計操勞了一天的秦湘玉也是一樣,回去四十六號歇息了。

廚房後院的柴棚裡,卻亮著一盞燈,火爐上煮著一壺粗茶。

沉默了許久的王一,看著面前阿木問道:“阿珏真的在這裡住了十年,跟著你在這柴棚裡劈了十年的柴?”

“沒錯,他不止劈柴,還要早上起來倒夜香,做了所有我做過的事情。”

阿木往兩人的杯裡添上熱茶,靜靜地回道:“你想了解什麼?”

在阿木看來,這個時候王一打聽阿珏的情況,無非為了中秋之夜的那一場決戰。

在那十年裡,他沒有見過阿珏出劍。

就像他這幾天,也沒有等到王一出劍一樣。

在他眼裡,王一和阿珏就像是兩片完全不同的樹葉,完全沒有可比性。

若不是這兩人有一場十年之前的約定,完全用不著於中秋之去,去雪山之巔拼命。

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了什麼,看著王一認真地說道:“雪山之巔你們上不去,最多你們也就爬到半山找一處寬敞之地吧。”

“為什麼?”王一皺起了眉頭。

雪山一戰不僅僅關係到他和金無銘的名節,還關係到他跟慕容漱玉的承諾。

不管誰勝誰負,他都要全力以赴,相信金無銘也是一樣。

“因為你們太弱了,雪山是一座神山,哪能容世人去踐踏他的尊嚴?”

阿木想了想,看著他笑道:“你若不信,明日可以帶著那兩個傢伙去試試,看看你們能攀登多高?”

在他看來,不管是王一還是阿珏,能爬到半山腰就不錯了。

更不要說,還有長安江湖上一幫等著看熱鬧的無聊閒人。

王一聞言嘆了一口氣,苦笑道:“算了,到時候再說,他能爬多高,我就能爬多高?”

在王一看來,就算自己先去踩點,然後花上幾個月的功夫試著往高處去。

倘若最後金無銘去不了那麼高的地方,自己還不是一樣,要乖乖地將就他?

這樣無聊的事情,他王一不做。

想了想,王一又問了一句:“金無銘的手很穩?”

阿木一聽笑了起來,淡淡地回道:“倘若換成是你,在這些劈了十年的柴,也很穩。”

王一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嘆了一口氣,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粗茶。

阿木看著王一連端著茶杯的手都要顫抖,忍不住搖搖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他認識的王一不是這樣的。

“你這手怎麼變成這樣了?”阿木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這要從十年前我去了藍田山莊之後說起……”

王一的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悲傷,當年得知金無銘死訊之後,再加上夜貓子也死在藍田山莊……

從弘福寺離開後的王一就喜歡上了喝酒,雖然不是往死裡喝的那種,可是卻讓他落下一個病根。

那就是用來握劍的手,無法長時間地保持穩定。

這,對於一個優秀的劍客來說,無疑是致命的弱點,所以眼下的他輕易不會跟人動手。

要麼一劍殺人,要麼像遇到羅小星這樣不想動手的人,他寧願認輸。

阿木聞言長長嘆了口氣,帶著責怪的語氣說道:“作為一個劍客來說,你已經死了。”

王一也嘆了一口氣,淡淡地回道:“沒辦法。”

他之所以關心金無銘消失的十年,是想知道這傢伙是不是如自己一樣,成天離不了酒,卻得知阿珏幾乎不喝酒。

因為他不論是在映月樓,還是在紅塵客棧都是一個打雜的夥計。

而這樣的夥計註定他每天不會有空閒的時間給他喝酒,除了睡覺,醒著的時候化身阿珏的金無銘都在做事。

原來,藍田山莊的少爺竟然在紅塵客棧煉了十年的心。

“我現在學著劈柴,還來得及嗎?”

王一倒沒有做夥計入紅塵的心思,他只想讓自己的心不再那麼顫抖,試著讓自己更沉著,冷靜一些。

阿木淡淡一笑:“他剛開始的時候,每天要花兩個時辰劈柴,不知是過了一個月還是半年,就可以在一個時辰裡完成了。”

“從阿珏來後,我就很少劈柴了。”

阿木靜靜地說道:“阿珏說他很喜歡劈柴,他把劈柴當成一種快樂,或者說是一種發洩吧。”

吸了一口氣,王一說道:“我也想試試。”

“那就試試吧。”

阿木笑了起來:“離中秋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所謂的奇蹟只能你自己創造,因為我也不是劍客,幫不了你什麼。”

這一回,王一沒有退縮,而是看著一旁的斧頭和柴刀,忍不住問道:“金無銘用什麼劈柴?”

“他啊,他剛開始跟我一樣用柴刀,後來改用斧頭。”

阿木笑了笑:“他後來越用越重,我找城裡的鐵匠給他前後打了三把斧子,最重的一把有三十斤,他離開的時候帶走了。”

王一笑著問道:“阿木你用什麼劈柴?”

阿木喝了一口茶,回道:“我力氣小,自然是用柴刀啊,我又不是阿珏,也不是你。”

“你劈了這麼久的柴,一定有些訣竅吧?說來聽聽。”王一問道。

阿木放下杯子,笑道:“劈柴哪有什麼訣竅,只是一種熟練活,你只需要記住快、準、狠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