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兩杯靈酒,老人漸漸安靜下來,他感覺到胸腹中有一團火焰在輕輕地燃燒,心裡禁不住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老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只是陪著皇帝來了一趟決勝關,不僅解除了大楚的危機,連自己這將老的身軀也迎來了生機。

放下酒杯,老人嘆了一口氣道:「要是小公主沒有去書院就好了。」

「那可未必。」

李修元想著皇叔化為惡魔後的模樣,正色說道:「她要是留在皇城,只怕早就被那惡魔吞噬了。」

老人想了想,頓時不吭聲了。

有些機緣求不來,就算李修元當年有梨園救了楚含煙一命,只怕這一回,卻要錯過了。

若不是他不得不來這一趟,只怕連他也求不來這破境的機緣。

想來想去,倒是遠在銀月王國的公子和公主兩人的機緣最好,畢竟三人當年可是一起上過修羅戰場。

怎麼說,也算共過生死。

而老人於李修元來說,並沒有多少交情,他只是看在楚風的份上,看在老人沒有背叛大楚的份上,給老人一個破境的機會。

畢竟到了老人‎​​‎​‏‎‏​‎‏​‏‏‏這樣的年紀,若是無法突破眼前這道門檻,有可能要不了多少年,就得坐化了。

就跟當初大唐無量的師傅一樣,便是修羅天域,也有無情的天道規則。

兩人聊了一個時辰,李修元交代要自己要去的地方,最後送了一張符給老人。

靜靜地說道:「最後一道劫雷落下來之前,將它貼在你的頭上,幫你熬過那道雷。」

老人聞言大驚,他便是想到大元帥是神人,卻沒想到,大元帥還身懷神符。

難怪,可以無視自魔域來的妖魔鬼怪了。

原本還想提醒李修元一路小心的老人,默默地收起神符,苦笑道:「大恩不謝,就讓楚風以後替我還大元帥的人情了。」

李修元聞言一笑:「國師不用如此客氣,修羅天域經此一場浩劫,說不定否極泰來,以後你還能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五域的天道已經修復了一些,修羅天域未必不能。

只要這一方世界出一個見賢思齊的大修士,說不定修羅天域的修士還能更進一步,突破超凡的境界。

就跟五域已經突破了洞天之境一個道理。

老人點了點頭,笑道:「我已經讓人去書院接皇上皇后,跟公主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破境之前先靜心,國師你想的事情太多,於你的修行並沒有多少幫助……」

在他看來,眼下大楚並不需要老人過多的操心,倘若老人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就算突破這道門檻,也沒多大的用處。

老人點了點頭,小聲問道:「大元帥明天就要離開嗎?」

李修元點了點頭,回道:「沒錯,我明天便去黑鹽城,然後往銀月王國而去。」

這一夜,決勝關外的荒野之上劫雷整整響了一個時辰。

便是這漫天的劫雷也沒有吵醒沉睡中的烏鴉,也沒有吵醒夢中的李修元。

只有從皇城來的文武官員們,紛紛猜測,國師大人是不是得到了大元帥的幫助,一日之間,破境渡劫了。

這可是傳說中的那道境界啊!

……

山清水秀太陽高,烏鴉好睡覺。

折騰了一夜破境渡劫的老人晚起了一個時辰,辰時將盡趕到客棧的時候,李修元已經租了一輛馬車往黑鹽城的方向而去。

烏鴉繼續趴在車廂裡睡覺,李修元找了一件舊的衣服給他做了一個窩,讓小傢伙可以舒服趴在裡面。

早早離開,並不是他急著趕路,而是不想接受老人的感謝之情。

助老人破境只是他隨手之事,他並不需要老人一再的感謝,這不是他想要的一切。

大楚皇城還有三千多魔域大軍,眼下沒了大將軍,連皇帝也沒了,想必憑國師就能解決,畢竟大楚還有自己的軍隊。

如此一來,他倒是可以放心去銀月王國的大都看看千佛寺裡的圓真老和尚。

在大唐看了無數的佛經,正是跟老和尚論禪的好時機。

無論是楚風還是清月公主,對李修元來說,都只是修行路上的一道風景,既已去唸,他便不想再將這些交情撿起來。

最後落得一個剪不清,理還斷的結果。

原本以為此行修羅天域只是一趟孤獨無聊的旅程,卻沒有料到竟然在決勝關的城主府中,遇到了一個有意思的傢伙。

一個明明有了一些修為,已經能口吐人言的烏鴉,卻把自己裝成一隻傻鳥。

而且從魔域一路跟來了大楚皇‎​​‎​‏‎‏​‎‏​‏‏‏城,又從大楚皇城跑到了決勝關。

只是為了見證來自魔域深淵,被惡魔吞噬的皇帝是如何滅亡的。

這事,換了他,只怕也做不出來。

想來想去,也只有烏鴉這無聊的傢伙,能不遠千萬裡,只是為了最後見證這神奇的一幕了。

想著隨著仙帝離開的小黑,李修元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

書院後山,原本的石屋已經重新翻修過,眼下修了一排七間石屋。

春霧瀰漫的清晨,早起的院長正自山間漫步回來,坐在屋簷下面望著山澗煮茶。

不遠處,傳來了胖長老的喊叫聲。

院長微微一笑:「我就在這裡,這麼早跑進山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自從天風王國的長孫皇后,秦王等人……大楚的皇帝,皇后,公主等人,以及更多世家的家主來了書院。

院長便躲進了後山石屋居住,說是修行,倒不如說他想圖個清靜,自在。

只是片刻,胖長老飄然來到一山澗邊上的石屋前。

這個時候,院長的一壺泉水還沒有煮沸。

胖長老一邊喘氣,一邊緊張而又興奮地說道:「大楚傳信過來,三天前大元帥回到決勝關,於城內斬了城主和魔域的將軍。」

「滅了魔域兩千大軍,連奪取皇位的皇帝也被他砍了……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院長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大楚何時有了大元帥?還如此厲害,能斬了來自魔域的大將軍?」

胖長老一拍大腿,說道:「你看我這一急,就忘了,大楚的大元帥,不就是當年李修元替楚風跟銀月王國打的那一場大戰嗎?」

院長聞言一愣,隨後淡淡地笑了起來:「算算日子,卻是天路快要開了啊?」

胖長老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大楚國師寫信讓皇帝回皇城,說大元帥獨走黑鹽城,往銀月王國去了。」

「你說,他怎麼不先回書院來看看?他不知道我們都非常想他嗎?」胖長老搖搖頭,抱怨起來。

院長嘆了一口氣,笑道:「他要給我們的,當年就已經給了,你還想要什麼?做人要知足,否則只怕最後落得跟長孫和秦王一樣。」

想了想,院長又說道:「李修元跟千月寺的老和尚

是舊識,他怕是要去那裡訪友了。」

胖長老一愣:「難道我們就不是?」

搖搖頭,院系嘆了一口氣:「書院於他最親的人是夫子,打從夫子飛昇之後,他跟書院便再沒多少情分了。」

胖長老

點了點頭,笑道:「我已經給清月公主寫信了,讓他見到李修元轉告一聲,說我們都想他。」

院長往壺裡落入剛剛炒制的春茶,想了想回道:「你不用催命,他若有空,自然會回。」

還有一句話院長沒有說,就算要回,李修元估計也是先回天風城外的落霞山。

胖長老嘆了一口氣,笑道:「沒想到,這修羅天域最先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竟然是大楚的皇城。」

……

馬車跑在荒原上,轉眼過去了三天。

離清風谷還有十里地的時候,天空在陽還沒西去,李修元揮押手,讓車伕趕著馬車迴轉決勝關。

車伕十分不解,告訴李修元這裡前不挨村後不著店。

李修元付了車費,讓他趕緊回去。

然後抱著沉睡中的烏鴉,一步一步往清風谷的方向而去。

車‎​​‎​‏‎‏​‎‏​‏‏‏夫只得吆喝馬兒,瞬間離開,往黑鹽城的方向而去。

車伕只是一介凡人,自然不清楚前面出了何事,而李修元放出的神識,卻看到了長長的谷中已經佈滿了魔域的軍隊。

粗略數來,沒有三千也是兩千多人馬。

這樣一支人馬埋伏在此,只怕是為了響應大楚皇城的魔域大軍,隨時可以向銀月王國發起進攻。

只不過,在李修元看來,他寧願相信是這些魔域跟大楚皇城的公孫明滅等人失去了聯絡。

原本在此,恐怕上萬的魔域大軍,只是因為自己那穿越天際的一箭,將魔域的那棵巨折的魔樹射死。

同時也讓分散在修羅天域各地的魔域大軍死傷大半。

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敢大意,畢竟自己一不想繞路,二來他想趁著黑夜穿越這數十里的山谷,看看這些傢伙到底安著什麼心思。

這樣一支軍隊,無論是回去黑鹽城,還是往往銀月王國,都將會給當地的無辜百姓帶來傷害。

既然被他遇上了,他不介意當年在五域下關的那一招再使出來。

畢竟自己只有一個人,來去自如,誰也攔不了他,甚至根本無法發現他的存在。

往前走了五里地,抬頭一看,天邊的最後一抹夕陽已經隱去,天,就要黑了。

找了一處小溪邊上,李修元生了一堆火。

將烏鴉放在一邊,他要去洗漱一番,燒一壺水,煮上靈茶歇息一會,等到天黑之後,再悄悄往前而去。

天將夜,荒原上的風聲嗚咽拂來,彷彿有女子在荒原上有迷路的女子在哭泣。

一道淡淡的花香在風中輕輕飄蕩,掠過離離青草,往小溪邊吹來。

一堆燃燒的火苗,給了荒原夜的生機,就像那些不甘心太陽下山的鳥兒一樣,在這一刻敞開了嗓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夜未央,風過荒原,越來小溪,來到了火堆面前。

頓時讓一堆火苗搖擺起來,李修元捧著手裡的靈茶淺淺地嚐了一口。

他根本不怕會被清風谷裡的魔域大軍發現,自己只是獨自一人,便是有人發現,也只會以為是那個修士,獨自來荒原裡修行。

喝了一口靈茶,李修元望著還沒有爬上天空的一輪新月,怔怔地說了一句:「你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