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通天河,還沒有迎來第一場暴雨,碼頭處的水面寬敞,似乎只有這一片水面才適合依靠過河的大船。

當年,李修元便跟二娃打聽過,二娃也不知道通天河到底有多深。

上了船,李修元望著滾滾而去的河水,想著當年那個打扮成村姑的梅山師姐。

轉眼間便是十幾年,不知她輪迴之後,是否依舊回到了這一方世界?

神識籠罩之下,岸邊的神運算元和公冶野望似乎在拌嘴,兩人話聲不大,他聽得不太真切。

在他看來,兩人吵架不外乎為了神運算元要十枚靈石,公冶野望要跟他還價,還到五枚。

想到逝去的梅山師姐,李修元掏出酒壺,往鐵船的後方走去,那裡是當初兩人生死一戰的地方。

站在船邊,往通天河裡灑了三杯黑豆酒,嘴裡輕輕地念了幾句經文。

收起酒壺,又取了一塊在牛角鎮上買的餅,在手裡輕輕地捏碎,揮手扔向滾滾而去的洪流。

當年的女子化身村姑在船上賣餅,卻沒料到最後在李修元的劍下斷送了卿卿性命。

以至於到後來他一直在想,倘若女子亮明自己的身份,是梅山的弟子,自己會不會放過她?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他否定了。

當時自己也不是什麼絕世大修士,跟對方無法形成絕對的碾壓。那一刻可以說兩人都是生死一瞬的事情。

他就算有心放過,也無法讓對方放下手裡的靈劍。

想到這裡,只好搖搖頭苦笑道:「何苦呢?」

「何苦呢?你又不是那傢伙的兄弟。」

坐在茶攤邊上的公冶野望,看著面前的神運算元說道:「按說,我跟你也僅僅只是一面之緣,根本不用管你是死是活。」

神運算元端著一杯靈茶,神識去往船上的李修元望去。

誰知李修元上了大鐵船,就將竹笠戴在頭上,隔絕了神運算元的探尋,也斷了公冶野望對自己的心思。

看了又看,神運算元心裡一凜,脫口說道:「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哦?看來那天的一戰應該十分精彩,閒著也是閒著,不如說來聽聽?」

公冶野望當下也在往通天河上的鐵船上探尋,怎奈他跟神運算元一樣,根本看不到少年的影子。

明明上了船的少年,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神運算元算著銀狼最後的那一瞬間,忍不住搖搖頭,苦笑道:「沒錯,是很精彩,只是我沒能看仔細而已。」

「怎麼可能,你不是在現場嗎?」

公冶野望一聽傻了,他從神運算元的臉上的神情看出,這傢伙沒有說謊,也沒有騙自己的必要。

他知道神運算元跟李修元也只是半路遇到,而眼前的算命先生已經金盆洗手,真的放下手裡的屠刀了。

神運算元搖搖頭:「那少年從頭到尾只出了一劍......最後,我若是告訴你銀狼是死在自己的手裡,你肯定不信。」

嘆了一口氣,想著那一道金光,神運算元喃喃自語道:「看來,他身上真的有妖法。」

「狗屁,他是人又不是大妖化形。」

公冶野望嘆了一口氣,靜靜地說道:「看來,我那天應該留下來看熱鬧,而不是匆匆而去。」

「呵呵,如此你今日又錯過了一個看熱鬧的好時機。」

神運算元沒能在大船上找到李修元,卻看到十幾個偽裝成商人,小販的殺手,其中一個黑衣人正從船頭

,往船尾而去。

看到這裡,神運算元的眉毛跳了起來,心想此時大多數過河的人都站在船頭,要麼就是坐在船艙。

船後連鬼影都沒有一個,那黑衣殺手去船尾作甚?

公冶野望聽了神運算元這句話,瞬間也破防了,望向通天河上,輕輕地拍了拍大腿。

苦笑道:「果然,我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原以為今日便是瞎了眼的少年死期,他只需要坐在岸邊捧著一杯熱茶,看熱鬧就是了。

卻沒想到那少年果然如神運算元所說,就算沒有妖法,身上也有一張隱身的神符。

從他和神運算元眼皮下消失了。

更為嚴重的是,在他看來,船上的十幾個傢伙加起來,也沒有銀狼的修為恐怖。

而銀狼,已經死在少年的手裡。

這麼說來,今日這十幾個傢伙,只怕難逃滅頂之災了。

神運算元想著李修元當時遇見公冶野望之後,臉上露出的神情,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不知怎的,我發現那傢伙好像不喜歡你,怕是一會你過了河,他也不會跟你聊天,相信我的直覺。」

「為什麼,我又不是雪原上的殺手,我對那傢伙也沒有流露出一絲的惡意啊?」

公冶野望想想不對,自己從遇上少年,可沒說過一句狠話。

神運算元想想也不對勁,沉默了良久才說道:「那就是他對你沒意見,而是對你們秋雲山的某人,有意見了。」

轉眼之間,他想到了李修元要去樓蘭城。

想到了樓蘭城中的某人跟李修元的恩怨,雖然沒有細說,但是他只要跟著一同前往,便能看清楚最終的秘密。

想到這裡,神運算元拍了拍桌子。

指著通天河上笑了笑:「看向船尾,看仔細一些。」

......

獨自站在船尾,如當年一般,李修元不想打擾到大船上的掌櫃和夥計們。

當他自人群前走過,便從那些商人小販身上嗅到了濃濃的殺氣,這些傢伙就算喬裝打扮,也瞞不了他。

他甚至不用去看,只要路過,便能察覺到船上來到不少的殺手。

只有殺手,才能沉得住氣,想是等著大船開到通天河上,再動手。

如此一來,自己就算插上一雙翅膀,也休息從通天河上飛過,這些傢伙算死了他。

就算如此,他依舊沒有動。

而是如神運算元所說,將銀狼的靈劍拿了出來,橫於胸前,以便隨時應付突如其來的殺機、

船上的空間太小,他那些細細的竹劍發揮不了威力,只有這三尺靈劍,才是最好的武器。

就在這時,四下突然安靜了下來,除了眼前滔滔的流水聲,四周一下子變得特別寂靜。

甚至連這滔滔河水,自大鐵船濺起的浪花也在這一瞬間悄悄滑落,落在河水之中,甚至聽不到浪花的聲音。

李修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感覺到便是空氣中也帶著一抹帶著微甜的氣息。

心裡頓時冷冷地笑了笑:「跟我使毒,你們還嫰了一些。」

隨著風中這一抹微甜的氣息飄來,一襲黑衣的男人,鑽出了船艙往後面而來,正注視著往通天河凝望的少年。

看著李修元發呆的模樣,正是中了迷煙的症狀。

黑衣人冷冷地笑了笑,手裡亮出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在靠過來的瞬間突然爆發,一道奪命的劍光,向李修元襲來。

長劍打破了四周的寧靜,發出一聲呼嘯!

直到長劍斬到自己的背後,李修元才下意識往前踏一步,差一點,就在踏進通天河裡。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長劍就在斬在李修元的後背,突地「鋥!」的一聲,一道劍光剎那斬出!

鐺!」的一聲響起,將黑衣人的長劍斬飛,李修元轉過了身來。

黑衣人蹭蹭往後退了將近一丈,才停了下來,嘴裡發出一聲沙啞的悶呼,只見在他身後跟著有人呼應。

唰唰出現了幾道黑色的影子,瞬間衝出,將李修元包圍了起來。

還沒等李修元發出一聲呵斥,就在這時,只聽空中一聲呼嘯,又有一身影如閃電一樣飛掠而來。

瞬間衝到李修元的面前,卻是一個蒙面的黑衣人。

只是眨眼之間,並不寬敞的甲板上便湧來了將近十個一臉殺氣的黑衣人。

李修元點了點頭,臉上卻湧出一抹煞氣。

右手靈劍斬出,一道劍氣瞬間衝向偷襲他的黑衣人。

黑衣人往右側閃過,手裡的長劍揮出格擋。

只見李修元斬出的一劍直衝通天河水波之中,發出轟然一聲巨響,滔滔河水激起一道洶湧水流,直衝往天而去。

即便站在船邊,也生生將黑衣人逼退,看上去顯然還有餘力,氣得黑衣人大吼一聲:「都傻著幹什麼?」

李修元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一群不同服飾的,蒙著臉的殺手,有中年人,有跟王強差不多不到三十的修士,還有二十歲左右的青年。

他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越來越冷漠,眼中看到的來人不是手拿刀劍的殺手,而是無盡的深淵。

「鋥!鋥!鋥!」一陣鏗鏘之聲響起,殺手們緩緩抽出長劍。

看著已經被逼到甲板邊緣的李修針孔,紛紛往前踏出一步,喊道:「一個瞎子,也敢過河?」

岸邊茶攤邊,神運算元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默默地注視著一群殺手將李修元逼到船邊,讓他想起了當時的銀狼不一樣,將少年逼得一退再退,退到了山坡之上?

公冶野望搖搖頭,他也不是傻瓜,只是瞬間便看出了李修元的意圖,這是要絕殺的架勢啊?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道:「看來,我不應該攔著你上船。」

神運算元搖搖頭,哈哈一笑:「一樣,坐在這裡,也可以看到船上的風景,還能看得更仔細一些。」

嘆了一口氣,公冶野望凝聲說道:「這下,可是便宜了河裡的魚兒了。」

神運算元聞言一凜,隨後說道:「從他們踏上殺手之道開始,自己的命就跟樹上的花兒一樣了。」

公冶野望點了點頭,默默地表示贊同這句話。

一幫殺手看著依舊不動聲色的少年,其中一個身著白袍的商人驟然發動,然後一劍斬出,往李修元而去。

長劍嗡嗡直響,劍鋒瞬間將通天河上的虛空斬來,一時間,船尾的劍氣大作。

有人喊道:「王掌櫃,別讓那小子跳河,留下他的人頭!」

「張老二,砍下這小子的腦袋,夠我們辛苦兩年了!」

「小子,別掙扎,受死吧!」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手握靈劍的李修元突然冷冷地喝道:「我說,你們家裡都有親人嗎?」

「我們有沒有親人關你屁事!去死吧!」

一道陰冷的長劍,毫無徵兆之間,自李修元左側,盤著一堆纜繩裡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