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美人如玉

天地悠悠，並沒有傳來老道士的聲音。

山風吹來，捲起一道淡淡的金光，在李修元的面前閃耀......漸漸地，越來越濃，直到濃得化不開的時候。

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鳳凰的清鳴。

就在李修元欲要喊出來的那一剎那，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張迷茫不解，秀眉輕皺，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憂愁，就像是歷經了無盡的滄桑的面容，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李修元將已經喊到嗓子邊的“沐沐”瞬間收了回去，而是怔怔地說了一句：“怎麼是你？”

來人也大吃一驚，看著李修元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是你？我記得應該在一個山洞裡，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好長啊！”

來人輕撫鬢邊秀髮，將吹亂的青絲理向耳後。

怔怔地看著李修元，嘴角輕輕地講述起來，彷彿要將這些無盡年月蹉跎之意，一一地為眼前的少年傾訴出來。

一雙白皙修長，溫柔的手指往前而來。

未幾，摸著他臉上的黑布，想了想輕輕地解了下來。

只是看了一眼，便驚呼一聲：“我們有多久沒有相見，你的眼睛怎麼瞎了？以後，你可怎麼辦啊？”

一塊黑布在少女的手裡緊緊握著，這一瞬間，就像是握著一把靈劍。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看著面前這道依舊是黑白的影子，幽幽的月光映照出一張清冷秀麗的臉龐。

這一瞬間，少女臉色顯得蒼白。

唇邊還有一抹淡淡的憂愁，彷彿是在替眼前的少年擔心，擔心他未來的歲月要如何走下去。

只是李修元的唇邊，依然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天地一片寂靜。

少女的目光靜靜地凝望，時光如水，十年的光陰，還是一生的思念，都深深烙印在她的生命裡。

卻又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如果昨天。

只不過，映入她眼簾的，不再是少年那清澈的雙眼，而是一片黑暗，然後是那熟悉的臉龐上，有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眸子。

李修元淡淡一笑：“其實我在桃花源見過你，只不過，那時候你已經涅盤化成了蠶繭，聽不到我的聲音。”

便是李修元想了又想，卻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樣的夜裡，再次見到已經消失在桃花源的東方如玉。

沉默了半晌，東方如玉的身子一動不動。

唇角動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我也知道，好像在夢裡聽到你的聲音，再後來，什麼都聽不到了。”

少女的眼中，依舊有往日隱約的傷懷，李修元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她的情緒。

突然之間，意外的相逢讓兩人都感到意外。

李修元望著天空中的一輪月兒，靜靜地說道：“當時你在桃花源道觀消失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師父帶著你離開了。”

東方如玉皺著眉頭回憶，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道去了何處，更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就到了這裡。”

沉默了一會，又繼續說道：“是你在桃花源裡，救了我嗎？”

“修羅天域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李修元淡淡地說道：“現在李芸接了你的位，當日追殺你的魔王已經被我斬於魔域的山下，那方世界再無魔王。”

東方如玉輕輕地點了點頭，一雙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耀著明亮的光芒，如同那剛剛露出一個腦袋的星星。

仰望星空，李修元喃喃自語道：“我遇到你的時候，眼睛還沒瞎，直到後來離開修羅天域，去了蠻荒世界......”

關於西門小雨和小蝶兒的故事他沒有說，只是說了老魔的故事。

靜靜佇立在少年的身邊，東方如玉聽著這些故事，就像是聽天書一樣，她怎麼也沒想到，李修元竟然把自己的眼睛給弄瞎了。

“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面了？”東方如玉忽然輕聲問道。

李修元臉上的神色複雜，半晌才回道：“不知道，我到處亂跑，每一個世界的時間都不相同。”

東方如玉恍然間明白了過來，淡淡笑道：“你還好嗎？”

默然許久，李修元苦笑道：“浪跡天涯，說來你不會相信，這裡已經不是我們曾經生活過的世界，這裡是我的天路。”

“一條需要我去征服，然後踏上諸天的必經之路，而你卻不用跟我一樣去受這份罪。”

想了想，眼前的少女雖然吃盡了苦頭。

可涅盤之後，竟然又回到了少女的時光，跟九天之上的南宮如玉一樣。

想想，跟上官無雙兩人真是截然不同的命運，他甚至無法評判兩人，到底誰比誰更幸運一些。

輕輕地撫摸著李修元無神的雙眼，東方如玉心疼地說道：“當時一定很痛吧，你師父怎麼說，要如何治好你的雙眼。”

李修元搖搖頭，帶著她一路往下，來到一片雪松林的邊上。

找到一塊青石板，兩人坐在上面，李修元取了兩甕靈酒放在石板上。

笑道：“我師父也不知道，你不用替我擔心，隨它去吧......這甕酒是我在千年的時光長河裡釀出，這是剛剛在梅山釀的。”

說完這番話，又取了一甕杏花酒拍開，倒了兩杯。

又取了一碟靈桃肉擱在東方如玉的面前，笑道：“這是落霞山上的杏花酒，這是在上官無雙所在之地的靈桃。”

東方如玉端起杯子淺淺地嚐了一口杏花酒，又拿起面前的靈桃咬了一口。

頓時只覺得滿嘴的芳香，既有杏花的香氣，還是靈桃的滋味，更是蜂蜜的甘甜，一時間，有一種迷醉的感覺。

只不過，還沒等她吃完兩片桃肉，便覺得一身都是靈氣在經脈裡湧動，再也沒了之前的飢餓之意。

怔怔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或許只有眼前的少年，才會明白自己沉睡了無數個年頭，醒來便是口渴肚子餓了吧？

也只有這樣的靈酒，這樣的靈桃才能為她提供無窮的力量。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問道：“師姐還好吧？”

“她啊，還好吧，我不久前才跟她見了一面。”

李修元喝了一口酒，笑道：“她現在是天香書院的長老，就跟你在桃源的時候差不多，算是自由自在的修行了。”

微風吹過，林間的雪松發出沙沙的響聲。

靜靜地感受著嘴裡不同的滋味，東方如玉如同在回味自己一路走過的歲月。

半晌之後，她閉上眼睛，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知道我爹孃他們好不好？小姨現在過得怎樣了。”

李修元想了想說道：“你已經離開了那方世界，我也不知道你要如何回去？否則，你只要見到無雙，就能找到你的爹孃。”

想了想補充道：“你爹孃他們現在跟我先生師孃，跟我的爹孃他們都在一起生活。”

東方如玉沒有睜開眼睛，甚至沒有抬起頭來，只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兩行淚水悄然滑落。

怔怔地說道：“早知如此，當年我又何苦要離你而去？”

自己苦苦折騰了這麼久，最後還是在少年的幫助之下才從死裡求了一條生路，甚至是幾次三番，都是因為李修元。

她才能活到現在，否則，只怕上回跟那惡魔廝殺之後，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倘若時光倒流，她絕不會再離開當年的風雲城。

沉默了一會，李修元說道：“世事如棋，連我也想不到，會有一天跟爹孃和先生天各一方。”

喝了一杯靈酒，東方如玉臉上有了一抹紅霞。

想了想，掏出一方有些泛黃的錦袋，將裡面的美玉拿出，輕輕地塞在李修元的手裡。

眼裡有濃濃的不捨，卻又無可奈何。

怔怔地說道：“這塊美玉是當年你給我的，以後送給你喜歡的女子吧。”

李修元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他既無法給眼前的少女希望，也不能讓她絕望，他自己已經迷茫了。

捏著手玉的玉佩，輕輕地觸控著那一行顯得有些生澀的字跡。

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至少那個時候，我們都是快樂的啊。”

東方如玉聞言嫣然一笑，剎那間，連著周圍的夜色也變得溫柔起來。

只聽她幽幽說道：“可是，那樣的日子實在太短暫了，好像我還沒有睡醒，夢就結束了。”

李修元一時無言，就在東方如玉靜靜的注視之下，掏出了在落霞山下鑄造的小刀。

捏著玉佩，彷彿手裡捏著當年的那些年少無知的歲月一般。

輕輕地，在玉佩上銘刻起來......

東方如玉給自己倒了一杯靈酒，又吃了一片桃肉，就這樣默默地看著面前的少年，也不言語。

李修元指間輕輕移動，不知不覺，在東方如玉的注視之下，完成了玉佩的銘刻。

輕輕地摸著玉佩上的圖案，喃喃自語道：“少年不知悉滋味，愛上層樓......”

說完用衣袖輕輕地在玉佩擦拭了一番之後，又塞到了東方如玉的手裡。

淡淡一笑：“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東方如玉一愣，隨後低下頭來，藉著天空落下的一縷月光，看著玉佩上剛剛雕刻的圖案，一時竟無語凝噎。

只見一行小字的邊上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蓮花，蓮花的上方有一個小小的“卍”字，還有一些不規則的線條。

細細的線條如二春的春雨，又有些像九月的秋風，還有點像草原上的離離青草，正在散發出勃勃的生機。

李修元輕嘆一聲，說道：“出淤泥而不染，歷九劫而重生，就是玉兒你的寫照。”

東方如玉一聽，再次呆住了。

輕輕地撫摸著那朵蓮花，怔怔地說了一句：“這算是我的護身符嗎？有了這塊美玉，我總是能逢凶化吉。”

李修元在心裡輕輕地嘆了一聲。

這塊玉當年只是他用師孃李紅袖給錢買下，送給兩女的禮物，卻被自己的母親當成了定情的信物。

當年的他，甚至跟那老匠人現學現賣，要玉佩上雕刻兩行詩句，想想，真是一段美好的時光啊。

只不過，眼下的他卻不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

如此，這玉佩自然也不再是一塊定情的玉佩了。

想到這裡，李修元淡淡一笑說道：“我在蠻荒跟老師鬼谷子學了一些符道，這應該算得上是一塊護身符吧？”

說完，就在他收起手裡小刀的瞬間，又拿出了三枝閃著幽光的鐵箭，放在了東方如玉的面前。

說道：“連著這三枝符箭，一併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