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有隼人町裡由專門人負責訓練而成的夜鴞傳來訊息,這種在夜間出沒的飛禽聽力最是靈敏,好似關外熬鷹一般,但凡讓其認主,便可根據聲音呼嘯千百里,極其厲害。

爾後又有隼人町裡專門留在自家師父身邊、負責轉運情報的大支流傳來訊息,說是不出兩刻鐘便會到達。

自然也是百般猜測自己數個月來都不曾出過鳳來儀的師父為何會來找自己,心有餘悸誠惶誠恐的凝脂玉也是不敢怠慢的在驛館內一處不算扎眼的角落裡安排好飯菜。

一行五人依次進入驛館,仍舊是被皰惠道滿

“抓”在手裡離不得半步的凝脂玉小心翼翼的調整著心態,生怕又會惹到這位喜怒無常的老人,招來自己都想不到的後果。

即便是一隻眼也能洞察秋毫、僅是憑著語氣便能知曉對方心思的扶瀛帝師又開口問道:“不是給你安排了個孩子,怎麼不在你身邊?”凝脂玉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道:“回師父,不知道是不是時間久了蠱印便有些鬆動,那武兒根本不聽使喚。”顯然早就知曉了此間事情的獨眼老者

“哦”了一聲,只是對於此間具體仍舊不甚明瞭,道:“說說怎麼回事。”凝脂玉道:“說來也巧,師父當年於西亳城裡培育的那四人中的武兒,現在不知怎麼輾轉到了豫州歷下城裡…”

“說重點。”落座的皰惠道滿不悅道。

“按照師父交待,可是武兒還未出來便被人擒了去,壓根就沒有出手。儒兒也是時好時壞,頭幾日還問我是誰,問我他怎麼在這裡。我看啊,再過不了多久,這蠱印就得被他衝開也說不準。”獨眼老者捻鬚嘆道:“這話可不能說,衝開蠱印自是虛妄,為師還是有些自信的。怕是這七八年不曾使用召喚,之間聯絡有些鬆動。儒兒在哪兒?且讓為師端詳端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竟惹到我家玉兒生氣。”凝脂玉道:“嫌他礙事,便讓他去救武兒了,算算日子,這幾天就該回來了。”引著這幾人坐下,凝脂玉又道:“想來師父也由隼人町那邊知道了吧,咱們都錯算一招,誰能想到那大周皇子會出現在那裡,好巧不巧的與武兒碰到一起,只能說是天不助我。”獨眼老者笑道:“或許也是還不到這小子的大限,且再便宜他些時日,為師為了玉兒,自不會讓他輕快。”凝脂玉一臉滿足,眼中幸福之色想來也不是裝的,這般與師父的親暱姿態讓一旁三人始終垂首權當看不見。

老人又道:“這孩子當年遇上我的時候,兄弟兩人都快要餓死了,也是在這青泥驛附近。我看武兒倒是有些外家功夫底子,便傳了他些拳法,後來這倆孩子跟我一路西行,也算是跟我時間最長的。我瞧他雖是資質平平,可這身蠻力卻是世間少有,便下了這迷魂蠱印,就防著將來有朝一日派上用場。只是沒想到,當年那蠱印種的太淺,這才八年,便鬆動如此。唉,還是比不上苗疆那些個巫女啊。”

“師父只是對種蠱粗略涉及便有如此能耐,八年之久都還有這般效果,怕是苗疆蠱婆也是不及。”要麼說這被許多人奉為

“我師”的獨眼老者恁些徒子徒孫,近些年只是獨寵凝脂玉一人,只能說是凝脂玉這張嘴的確是能說會道,總是能抓著些蛛絲馬跡在不知不覺間便奉承上一句,誰人能不喜?

皰惠道滿朗聲而笑,抬手很是寵溺的捏了捏這個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很討他歡心的嫵媚婦人那張吹彈可破的臉蛋,舉止親暱。

凝脂玉又道:“師父說起武兒的那個弟弟,現在也是在鳳凰山城裡,聽說每次武兒蠱印發作時,只要他那個弟弟出現便能平復,要不要我派人去將其宰了,省得徒增事端。”

“不妨事。”這位扶瀛帝師搖頭道,

“想來一是蠱印鬆動的緣由,還有便是你第一次操控,是以還有些手生,他有些抗拒也是可以理解的。”停頓一下,他朝著一旁始終不發一言的三人看去,眼中有些許讚賞,道,

“說起這四子棋,前些日子你師弟師妹辦了一件大事,我還沒讓跑馬司傳於各處,不知道你可聽說?”凝脂玉自是搖頭說著不知,看向旁邊三人的眼裡多了些疑惑,顯然她是不相信自己這個師弟一家子這些年來一直尸位素餐的沒有一絲作為,單單是在武當做個諜子便毫無用處,又能做出什麼樣的大事。

獨眼老者續道:“前些日子他們兩口子竟將武當前任掌門張九鼎帶了回來,聽那張九鼎說道的武當秘辛,還有夜三更那小子闖山的事,說起來,咱們還得謝謝夜三更,要不然,還真就得不到張九鼎這個道兒。”凝脂玉眼中一亮,臉上毫不掩飾的欣喜。

獨眼老者捏著凝脂玉那隻比之少女都軟糯的手掌,笑道:“為師已使了些手段將他制住,只是為他種蠱費了些周章,好在還在為師的掌控,算算應該就是明日便可生蠱成型,這樣一來,四子棋裡的道兒可就更是厲害了些。”凝脂玉更是激動,連得師父也都忘了叫,急不可耐道:“可否把他送給我?”獨眼老者只是笑吟吟的瞧著凝脂玉不說話,凝脂玉更急,

“張九鼎在登堂境裡浸淫十數載,可不是其他幾個小子比得了的”眼見師父只是捻鬚,仍不說話,凝脂玉小女兒姿態做足,伸手搖著他胳膊,膩聲一句

“師父”,真是千嬌百媚撓人心肝。那邊三人眼觀鼻鼻觀心,對這頗為曖昧的一幕選擇避諱。

獨眼老者哈哈一笑,道:“那就看你表現吧。”凝脂玉眼波流轉,登時嬌滴滴的欲拒還迎,臉頰上也滴出血來,先是偷眼瞧瞧旁邊三人,爾後悄聲道:“師父今晚來玉兒房裡,玉兒……”

“今晚不行。”獨眼老者打斷道,

“我都答應了瓶兒,今晚要教她些新的法子,你呀,就等到明日吧。”雖是不甘,可又不能違逆師父心意,凝脂玉很是委屈的噘著嘴,答應了一聲。

如此少女十足的嬌憨放在如此嫵媚的臉上,更是平添些獨特韻味,惹得獨眼老者笑意更濃,探手摟過凝脂玉腦袋,輕輕耳語道:“你若是最近忍得難受些,韓有魚倒是個不錯的選擇。”瞧著凝脂玉眼中的驚訝,皰惠道滿自然是明白自己這個徒兒心中所想,續道:“韓有魚是潘瓶與張九鼎的種兒,出生時張九鼎偷了武當一株紫金氣運蓮花注入其體內。我前幾日曾探查過,他體內倒真有一股我都有些敵不過的氣機,中土玄門妙法高深,我降服不了也汲取不到,你若是有心,可以試試。此子性淫,幾日來我不止一次瞧見他看潘瓶的眼神不善,你完全可以由此下手,若是能將這支武當氣運收入囊中自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將此子納做裙下臣也不錯。”凝脂玉瞭然點頭,沉吟著答應了一聲。

皰惠道滿夾菜,其他幾人也才跟著動筷,可見這規矩也算是嚴謹。這個獨眼老人又問道:“隼人町說你師兄斷了條胳膊?”凝脂玉語氣裡帶著些鄙夷道:“師父當初暗中交代我是不是能將將軍令收歸我用,我還以為他有多厲害,哪成想,連個畜生都打不過,一照面就讓那花豹子咬去一條胳膊,真是活該。”

“不是你師兄不濟,是那畜生厲害。”只是夾了幾口菜,獨眼老者便放下碗筷,已然如他這般可透過玄妙功法汲取天地之氣,食物於他而言依然只是起到些輔助作用。

自是知曉師父習慣的凝脂玉趕忙伸手輕輕擦拭師父嘴角油漬,那白淨手掌摩挲下老人自是相當受用,繼續說道:“那可是武當五百年前以清修證道的呂回座下黑豹,五百年修行,一身黑毛竟變成當今模樣,自是玄之又玄。莫說是你師兄,便是為師,怕也不好相與啊。”凝脂玉暗暗心驚,仍是有些疑惑,不解道:“如此神物,怎得到了夜家姐弟手裡?”皰惠道滿沉吟道:“此事還需隼人町探查一番,待會吃過飯你且吩咐下去。”凝脂玉恭聲答應。

獨眼老者又道:“這次東宮能來,我是完全沒有料到。眼下我扶瀛境內氣、術兩宗改革正值白熱,和歌太子竟會親自前來,著實令人不解。”凝脂玉語氣小心試探道:“要不要派隼人町去查查?”獨眼老者僅僅是皺眉瞅了一眼凝脂玉,緊緊也就是一瞬便又挪開視線,道:“讓隼人町去找死不成?”凝脂玉聽出師父話中惱意,趕忙噤聲。

獨眼老者倒是沒過多計較凝脂玉話裡的過失,捻鬚道:“提議倒不失為一個好提議。過幾日等人手全了,前去試上一試,看看這三四年裡,咱們這東宮太子所謂的氣術一道流有何成效。”說話間,慵懶地伸展了下久坐之下疲倦的身子,吐出一口濁氣,這位扶瀛第一人吩咐道:“瓶兒,一會吃完飯直接來我房裡就是。頂天,有魚將來必定會成為我皰惠一門柱石,眼下也不用再去那什麼武當道門了,便多與他凝師伯走動走動,莫要生分了。”韓頂天與潘瓶忙欠身恭聲稱是,韓有魚偷眼瞧一下對面那嫵媚婦人,正巧碰上那女師伯流轉眼神,當即便慌亂躲避,很是唯諾。

獨眼老者又道:“今夜都好生歇息,明日一早我們便動身前去西亳,切莫耽誤了事。”說著話已經起身,側頭朝向凝脂玉,續道,

“玉兒,你與將軍令到底如何我不去管,不過我要警告你一句,切記切記,千萬莫要捲進他那邊的內鬥中去。眼下正是我主大局籌措緊要關頭,若是從你這裡出了差錯,我都保不住你。”凝脂玉惶恐起身,連稱不會,哪還有剛剛半分十拿九穩的樣子。

直到這個皰惠一門的我師道滿走得遠了,在座四人除去那個到現在都不知道內裡關係其間曲折的韓有魚,一個個才長出口氣。

這是何等強大氣場,即便是一舉一動間,竟讓周圍人大氣都不敢出。瞧著師父走遠,潘瓶才伸展身子坐的隨意了些,看著凝脂玉仍是那般樣子,陰陽怪氣的開口道:“喲,師姐還等師父回頭哄哄你?”凝脂玉收身,瞧也沒瞧旁邊三人,輕移腳步也是走了。

韓頂天終是開了口,斥責道:“多嘴!”到底是自己生的,潘瓶只是夾著菜給韓有魚,似是自言自語,

“唯利是圖的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