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衍一愣,“怎麼了?有什麼事?”

蘇虞意並不急著出聲,而是往李氏的方向輕輕掃了一眼。

李氏大字不識得幾個,也未見過什麼世面,好在十分知趣。

見這陣勢,實在說道:“你們一路過來,實在辛苦得很,在這先歇一會吧,時衍,大哥往日最牽掛的就是你,不會怪罪你們的。”

說完便闔了門,吩咐不許人來打擾,自個兒往前廳去了。

“沒有旁人了,你說吧,有什麼事?”謝時衍問道。

蘇虞意看似平靜的眸子下,翻湧著無數波濤!

其實她並不是不想讓李氏聽見,要是可以的話,她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人揹著自己,同自家嫂子幹了什麼齷齪勾當!

只可惜現在兩人還未露出馬腳,她還未抓住把柄,要是隨隨便便這麼與人說了,別人只會當堂堂將軍府出來的千金胡言亂語,惡意編排他人,到時丟的也是將軍府的臉面。

尋思了許久,她才冷聲開口道:“大哥現在屍骨未寒,就算你不顧及我的面子,好歹你們兄弟一場,也請尊敬逝者,不要將那等難堪之事,做到人前來。”

謝時衍一怔,一頭霧水望向蘇虞意。

每個字分開來聽他都知道,怎麼合在一起,就讓人摸不透了呢?

什麼叫難堪之事?

謝時衍回想許久,突然想到,自己將蘇虞意從人前抱回來時,她不情不願掙扎的樣子。

莫非她是嫌自己當眾抱著她,太難堪了?

是了,她平日裡接人待物十分講究,在外人面前,連頭髮絲都是完美無瑕的,自兩人相識以來,蘇虞意便從未有過任何失禮之處。

而今日剛下轎,她便吐了一地,又被自己當眾抱走,想來此刻心中應當十分難受。

“好,我以後會注意的,以後這些事,我便只在私底下悄悄的來,絕不叫你看了心裡難受。”

謝時衍自以為懂了她,自覺這番回答完美無缺。

還等著蘇虞意能夠舒心一些,在心底對他升起些好感。

不曾想,蘇虞意卻聽得火冒三丈!

這人是當真是一點臉皮都不要了麼?

這種醃攢之事,在私底下偷偷做也就算了,還用得著這麼大張旗鼓告訴自己?

他這是完全沒將她放在眼裡!

蘇虞意的怒意,如同絕了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收住。

“謝時衍,你,你實在叫我感到噁心!”

氣沖沖的丟下這句話,蘇虞意使勁往裡間躺了趟,又將被子狠狠矇住了腦袋。

這是鐵了心不想看見他,要與他隔絕了。

謝時衍更加莫名其妙,但還是壓了壓嗓子,說道:“你噁心的症狀,應該是舟車勞頓,太累了導致的,你先好好休息著吧,有什麼事,就讓拾春她們去前廳喊我。”

接著,便聽見被子外頭的腳步聲,漸去漸遠。

蘇虞意的怒氣,仍然未能消散。

回想起沈秀蘭的眼神,和謝時衍那番恬不知恥的話,更是覺得心窩子都氣得疼。

因此,到了晚膳時分,她只喝了小半碗白米粥,便再也吃不下去任何了。

拾春擔心她,“小姐,你可是水土不服?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

蘇虞意搖了搖頭。

她心裡憋著太多太多,可其中的緣由,此刻並不能道與旁人聽。

*

暮色四合,謝家來弔唁的賓客,才逐漸散去。

宅子裡頓時又變得冷冷清清,靈堂中,李氏看著靈位前的燈芯將要燃盡,擦了擦眼淚,忍著悲痛上前添了一根新的。

“時禹啊,到了黃泉路,等一等爹孃,等爹孃去陪你了,你也就不孤單了。”

謝常海也是眼睛一紅,“說的什麼話!時禹是命運不濟,才會有這一遭,他這就算是走了,可還有書禮呢!那孩子還那麼小,我們要不幫忙照顧著,可怎麼對得起時禹的在天之靈?”

這話一出,李氏再也忍不住,抽抽搭搭哭了起來。

謝常海被帶得心下難過,對一旁的婆子道:“快帶她下去,要再這麼哭下去,又得是個昏天黑地了。”

婆子點點頭,連忙扶了李氏,一路勸著過去了。

妻子離開後,謝常海用衣角擦了擦淚,沒多久也被管家叫著離開了。

謝家原來是沒有下人,只因蓋了這座宅院,不大會打理,才僱了一個管家,兩個婆子。

謝常海和李氏也不是那等仗勢的主子,反之十分與人和善,平日裡,府中的活計要是忙不過來,二老也會一起幫忙操持。

蘇虞意在靈堂後等了一會,確定不會再有人進來,才站了出來,規規矩矩給謝時禹添了三柱香。

香爐內新煙嫋嫋,燭臺內火點幽幽,靈位後打漆的棺木被投了些光亮,蘇虞意看著這一幕,心間莫名悲涼。

自己雖已重生過來,可上一世確實是被氣死了的,也不知道在那一世裡,自己是不是也辦了葬禮。

父親和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想必也是十分傷心罷。

思及此,蘇虞意眸子裡的傷感逐漸消散,多了幾分涼颼颼的冷意。

她定定看著跟前靈位,在心底默默道:“大哥,謝時衍你的弟弟,沈秀蘭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知你對他們感情非比尋常,但這兩人有違倫常,不顧禮法,將你我二人的感受至於不顧,將你我二人臉面心腸一再作踐,實在可惡!你若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早日將兩人揭穿,好叫他們也體會體會,什麼叫切膚入骨之痛!”

蘇虞意剛在心底唸完最後一句,突然一道驚雷閃現,白色的電光,轟隆隆照亮整座靈堂。

謝時禹約莫是聽見了吧。

蘇虞意心中悲愴,卻並不害怕,扶著柱子慢慢起了身。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在回房的途中,經過一個拐角處時,她正好遇見了謝時衍和沈秀蘭兩人。

兩人對立著站於屋簷下,謝時衍人高馬大,擋住了迎風的那一面。

而沈秀蘭手中捧著個瓷碗,也不知兩人到底說了什麼,她低頭看著腳尖的繡鞋,顫巍巍的站著,臉頰飛起一抹異樣的紅暈。

這一幕,著實讓人起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