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愚鈍的人,此時也能聽出來蘇虞意與謝時衍之間的有矛盾了。

林氏尷尬看了眼丈夫,乾笑了一聲,悻悻坐了回去。

本該高興的一頓飯,最後竟吃得索然無味。

飯後,蘇虞意拒絕了母親留下的請求,與謝時衍一道回府。

如同往日一般,下了轎子後,兩人一前一後,往正院方向走去。

蘇虞意心不在焉,因此沒注意到腳下的路,走了沒幾步,突然被腳下的石子絆了一下。

蘇虞意心下一驚,正要摔了個正著,身後的謝時衍,及時伸出手來,穩穩托住了她腰身。

落在他寬廣的懷抱中,蘇虞意心中卻一陣沉悶,揪著謝時衍的袖子,勉強站穩身體後,便要將他推開。

不料想,謝時衍順勢握住了她的手心。

他的掌心帶了層薄薄的繭子,溫熱包裹著她的手心,蘇虞意擰了擰眉,正要掙脫,不一留神,竟發覺謝時衍在看著自己,眼神中帶著罕見的溫柔。

“阿意。”

他薄唇翕動,輕輕吐出他的名字。

兩人就這麼看著彼此,這一瞬間,蘇虞意的眸子裡的神色,從疑惑不解,到有些恍惚。

按理說,她本該記恨他的,時刻想起他與沈秀蘭欺瞞傷害自己的那些事。

可這一瞬間,也不知為何,她想到的卻不是那些,而是謝時衍在山賊手中為自己受傷畫面,以及他讓拂秋重新繡的那個荷包上,‘謝時衍愛蘇虞意’幾個字,反覆浮現在腦海中。

蘇虞意胸口起伏著,心跳突然開始變快。

這一刻的謝時衍,彷彿沒有那麼討厭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匆匆來了個婆子,她腳步倉促,跑得很急。

看到兩人,匆忙行了個禮,即刻出聲道:“將軍,您可算是回來了!”

謝時衍認出來,這是新添置於沈秀蘭母子兩院裡的人。

他皺眉道:“禮哥兒又加重了麼?”

婆子搖了搖頭,咧嘴笑道:“不是的,禮哥兒剛才突然醒過來了,那位沈夫人讓我過來告訴您,所以我才急急忙忙的來傳信。”

蘇虞意微不可查蹙了蹙眉。

她記得,前兩日見到禮哥兒時,他還面色蠟黃,像是性命垂危了似的。

才轉眼的功夫,就醒來了麼?

未免也太快了些。

謝時衍卻沒想到那麼多,面色乍然一喜,“是麼?什麼時候醒的?”

婆子忙道:“就在剛剛,您現在過去,沒準還能聽禮哥兒說上兩句話呢。”

謝時衍道了句號,下意識便鬆了蘇虞意的手,要隨著婆子一道過去。

蘇虞意看了看自己驟然垂於風中的掌心,空落落的,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著謝時衍轉身的背影,胸口一陣沉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謝時衍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頭來,對蘇虞意道:“阿意,你可要一起過去看看?”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蘇虞意就來氣得厲害,可從明面上來說,謝書禮只是謝時衍的侄子,而她是家中的主母,作為叔父,去探望自己的侄子,又何錯之有呢?

蘇虞意儘量維持著面色的平靜,淡淡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先回去歇著。”

謝時衍想到她晚間吃飯時,吐得小臉蒼白的模樣,點了點頭,道:“也好,若是不舒服得厲害,便差人過來喚我一聲。”

蘇虞意冷淡嗯了一聲。

房中,桌上的燭火輕輕搖晃著,帶來一室寂寥的光影。

蘇虞意孤冷的坐在桌前,手中握著一卷經書,藉著的微弱的光,辨認上面的字。

可不論怎麼看,上面的字都如同螞蟻一般,細細密密啃噬著她的每一寸肌膚,讓她根本無心看進去。

拾春見蘇虞意柳眉蹙得很緊,不時便換個姿勢,還以為是燭火太黯淡,便提議道:“小姐,不如我再去點兩根蠟燭來吧?您這樣看書,也太費神了。”

蘇虞意卻驟然扔下了手中書卷,叫住了她。

“等等。”

“小姐,怎麼了?”

拾春看出了蘇虞意麵色中的凝重與鬱結。

其實近些日子來,她便沒見蘇虞意開心過,哪怕是回到將軍府中,她也極少露出笑容。

拾春跟了蘇虞意這麼多年,約莫也能猜得出來,小姐回變得如此,約莫是和姑爺脫不了干係。

可小姐不主動提及,她一個做下人的,又怎好管主子的事?

蘇虞意鎖著眉心,似是沉思了許久,才緩緩問道:“你覺得,謝時衍和沈秀蘭之間,怎麼樣?”

拾春微微一愣,左右瞧了瞧,發覺四下無人,才敢壯著膽子,小聲問道:“小姐,您是說,姑爺和那位嫂子?”

蘇虞意看了一眼拾春,有些焦躁的點了點頭。

拾春暗暗琢磨了會,遲疑著道:“小姐,既然您問起了,那奴婢便斗膽開口了,在奴婢看來,那位嫂子似乎總喜歡纏著姑爺,三五不時,便要讓姑爺去她院中,按理來說,兩人身份不同尋常,這是有些不合規矩的,可偏偏那位小公子又得了這麼個怪病,便又讓人無法說什麼。”

拾春這一番話,說得十分合理。

蘇虞意輕喘口氣,掃了一眼拾春,道:“你繼續往下說。”

拾春卻不敢多說,只垂下眸子,小心翼翼道:“小姐心中不快,奴婢們其實也看得出來,只是姑爺待小姐的心,我們做下人的,素來都是看在眼中的,還希望小姐莫要為了這事,同姑爺生分了。”

蘇虞意不想聽這些,知道拾春也不會再說出什麼來,指尖便扣了扣案几,準備讓她下去。

正好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矯健的步伐聲。

接著,謝時衍便出現在了跟前,他看上去神采飛揚,興沖沖道:“阿意,禮哥兒果然好多了。”

說話間,便在蘇虞意邊側坐了下來,舉起桌面水壺,大刺刺往嘴裡灌了好幾口。

水漬順著他的下巴往下流淌,滾過他上下翻滾的喉結,浸溼了他的衣裳。

蘇虞意撇過臉,淡淡道:“是麼?”

謝時衍點了點頭,驀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對了,大嫂說,她明日想去京城中的寺廟拜一拜,想讓你陪她一同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