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雨仙，收起你那骯髒的雨

此時的人們已經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因為整個江州府都陷入黑暗，狂風肆虐，烏雲蓋頂。

淅淅瀝瀝——

冰冷雨滴打在臉上，越下越大，有人反應過來，驚喜大喊：“下雨了下雨了！玉皇大帝聽到我們大夥的虔誠祈雨，肯給我們降雨了！”

守在三才陣前的三仙觀弟子發出呼喝聲：“還不速速磕頭拜謝我三仙觀雨仙，讓雨仙降下更多甘露，一勞永逸解決江南大旱！”

為了祈雨，為了地裡莊稼和活命，此時府城百姓失去思考能力，任人蠱惑，三仙觀說什麼就照做什麼，有更多人跪下磕頭，祈求雨仙能夠降下更多的雨。

轟隆隆。

此地的風雲急劇突變引發電閃雷鳴，烏雲裡爆發一道道驚白閃電，小雨變中雨，中雨變大雨，大雨變狂風暴雨。

電閃雷鳴，風暴肆虐，暴雨傾盆，府城百姓慘遭苦打，在這場還在持續加大的狂風暴雨裡凍得身體發抖。海平面盡頭有一團更大，更加低矮沉厚的烏雲朝府城這邊迅速移動，海里浪濤洶湧，勐烈拍打海堤，朝天衝起百丈巨浪，這是還有更大的暴風雨雲團在海面上醞釀。

這場風雷雲雨天威，把滿城百姓都嚇傻了，面色被冷雨凍得發白，這已經不是前幾次的普通祈雨，而是可怕天威。可接下來的府城裡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民間對三仙觀、雨仙的高呼聲更加狂熱，歇斯底里。

“這，這，這…是海上臺風來了？”

“扶遊真人他們沒有騙我們，三位真人真的可以借東風，把別處颱風借到我們江州府，給我們江州府降下充沛雨水！”

百姓們目瞪口呆，狂熱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對雨水渴望太久的他們，竟無視天威，貪婪祈求暴雨來得更大些，龜裂大地喝飽水，把乾涸河床、湖泊、農田都重新填滿。

“三仙觀法力無邊，神通廣大，法駕江南！”人群裡響起一致呼聲，呼聲越來越高，迅速影響四周人群，最後竟變成了全城百姓都高呼統一聲音。

人們越狂熱，念頭越是單一沒有雜念，獻給雨仙的香火願力就越大，凝聚力就越強。十萬百姓的狂熱香火願力，遠勝於數倍、十倍的普通香火願力。但是真正把全城氣氛烘托到極致巔峰的，是接下來的雨仙顯聖。

在風暴肆虐中，海平面盡頭的低沉黑雲團已經接近陸地，堵在碼頭的人們終於看清那低沉黑雲團竟是一道通天巨大的海上雲龍卷，雲龍卷範圍極廣，所到之處的百里內狂風暴雨兇獰，雨水形成黑色鐵幕，發出轟隆隆爆鳴聲音，帶著天崩地陷一樣的恐怖聲勢，朝江州府迅速接近。

忽然，龐大沉厚的雲龍卷裡出現一道金光，宛如星光燦爛照進人間，一尊女雨仙的金身法相映照虛空，俯瞰陸地上的江州府府城，金身法相座下還有一頭不可思議的雙翼大龍，光暈瀰漫，氣象威武，血氣如海，犀利懾人。

碼頭朝著海面，碼頭上的人們對這個神蹟畫面看得最清晰，就連正在五色祭壇上作法布雨的扶遊真人、扶雲真人、扶搖真人師兄弟三人在看到映照虛空的雨仙金身法相時，都露出了激動神色。

“還在等什麼！仙人顯聖，還不快快下跪恭迎仙人！”扶遊真人、扶雲真人、扶搖真人下跪朝拜。

海邊風雨巨大，海浪拍天，三位真人的喊話被風雨蓋住，並沒有人聽清三位真人說了什麼話，不過這絲毫不影響百姓們跟著三位真人一起下跪磕頭，狂熱無比吶喊，一個個的臉上表情跟瘋子沒兩樣。

隨著雨仙騎大龍映照虛空，把今日這場祭神祈雨的氣氛推到了最高點。

只有坐在席位上的府城百官沒有跟著百姓們下跪磕頭，狂熱膜拜雨仙，沒有被雨仙顯聖衝昏了頭腦。其他跟官員們坐一起的當地有頭有臉士族名門和富甲一方的商賈們，見百官不動，他們也沒有動。

府尹大人早在來前，就已經給今日的祭神祈雨儀式定了性，為官者不參拜鬼神，所以這些文武百官都緊盯著府尹大人言行行事。

坐在席位最前首的府尹大人巍然不動，任憑風雨飄打，如山嶽沉穩。

與府尹大人一樣巍然不動的，還有與其並排相坐的晉安和老道士。

“晉安道長、陳道長，你們可否認出那是什麼龍？”府尹大人問向坐在身邊的二人。

由老道士回答：“有鱗曰蛟龍，有翼曰應龍，有角曰虯龍，無角曰螭龍。”

“蚩尤率魑魅魍魎，請風伯雨師，從天大風而來，命應龍蓄水以攻黃帝。黃帝請風伯雨師及天下女襖，以止雨於東荒之地，北隅諸山，黎土羌兵，驅應龍以處南極，殺蚩尤與夸父。”

“此正是被黃帝驅趕到南方的應龍，在黃帝蚩尤大戰時興風作雨，佈施雨道，算是最早的雨神之一，也可以算是四海龍王的老祖宗。”

老道士解釋完，換上凝重表情：“應龍算是最早雨神，三仙觀雨仙也是雨神，雨仙騎著應龍來到江州府顯聖，這雨仙不是正神，卻擁有無邊神通！”

碼頭上的風雨還在迅速增強，老道士的講解只有身邊一圈人勉強聽到，此時雲龍卷和暴風雨還在接近陸地，滿城百姓還在激動納頭磕拜雨仙顯聖。

突然！

原本坐著不動的晉安豁然站起身，他在雨中飛躍上五色祭壇，厲喝扶遊真人、扶雲真人、扶搖真人三人立刻停止作法，否則還要大禍臨頭。

“今天這場祈雨鬥法，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是我們三仙觀勝了，連雨仙都法身映照人間顯聖，怎麼，你們五臟道觀輸不起，想在祈雨關鍵時刻威脅我們三仙觀停止祈雨？”三位真人冷笑，毫不示弱與晉安對視。

“我叫你們立刻停止祈雨招雲借風！你們沒聽到嗎！你們沒看到海面上的雲龍卷一點停的勢頭都沒有，正直奔我們來嗎！到時候海水狂風一起倒灌府城，必定生靈塗炭，別說府城百姓要被洪澇淹死，你們三仙觀這麼多徒子徒孫也難逃倖免！”晉安再次冷喝。

晉安的好言相告非但沒有得到扶遊真人、扶雲真人、扶搖真人師兄弟三人的理解，反而又得到一陣挖苦嘲諷，說五臟道觀輸不起，就想要威逼脅迫他們低頭認輸。

雨仙顯聖，晉安卻在這個時候衝上五色祭壇，然後看到三仙觀真人與晉安對峙，於是這一幕落在府城百姓眼裡便成了晉安搗亂，想要阻止雨仙顯聖為江州府帶來福澤，人們義憤填膺，大喊著讓晉安滾下五色祭壇。

可風雨太大，他們的憤怒喊聲都被風雨蓋住，群情激奮的人群衝破官府阻攔，衝到五色祭壇邊叫晉安下來，嘴裡罵出難聽話語，最後演變成抓起路邊石頭砸向晉安。

“五臟道觀滾出我們江州府！你衝撞雨仙顯聖，是要遭到天罰的，你要死但別連累我們江州府！”

“對神不敬，我看你們五臟道觀才是假道觀，假道士！哪裡會有道士對神明不敬！”

“五臟道觀祈雨本事不如三仙觀，就想用骯髒手段故意破壞三仙觀祈雨，解救乾旱，大家一起讓五臟道觀滾出江州府！我們只要三仙觀，不要五臟道觀！”

“五臟道觀滾出我們江州府！”

“五臟道觀滾出我們江州府！”

……

圍著五色祭壇的人群紛紛抓起路邊東西憤怒砸向晉安，大喊著滾出江州府，江州府不歡迎五臟道觀。

官方出面驅趕人群也沒有用，這些人已經成了雨仙的狂熱信徒，頭腦發熱，不把官府威嚴放在眼裡，敢衝撞官府，眼裡只有雨仙顯聖，一心參拜鬼神，再也容納不下理智。

就這麼片刻功夫，雲龍卷離陸地更近了，雲龍卷外圍的狂風暴雨已經影響到碼頭，怒浪驚天，衝起百丈高巨浪。

磅礴大雨如連線天地的沉重鐵幕，轟隆隆奔騰，砸得人面板巨疼，抬不起頭。

轟隆！

一個風暴巨浪把停靠在碼頭的數艘海船打沉，並且有更多的海船桅杆被狂風掃斷，海風大到有好幾人被吹走，發出淒厲慘叫，瞬間就不知去向。

轟隆隆！

府城裡出現一排排老木屋倒塌，砸死砸傷許多人，慘嚎遍地。

人性的貪婪，讓他們忘記了天威的可怕，他們早該察覺到這場海上風暴的不尋常，可他們非但不叫停，反而還在祈求降下更多雨水，終於大禍臨頭！更諷刺的是這場天災正是藉助十萬百姓的香火神道，用千里迢迢之外的海上搬來的！

百丈巨浪持續洶湧拍擊海堤、碼頭，碼頭成了重災區，此時那些拿石頭打砸晉安，讓五臟道觀滾出去的人們也被眼前的災難嚇到，他們發熱的頭腦終於找回一點理智，眼裡露出對天威的恐懼。

擠滿人群的碼頭髮生恐慌騷亂，人們被那些打上碼頭的百丈巨浪嚇得瘋狂往外奔逃，發生大規模踩踏，哭聲、慘叫聲、絕望聲亂作一團，這種混亂場景根本無法組織有序撤離。

見風暴果然要正面席捲府城碼頭，而碼頭人們還沒來得及跑出去，尤其是暴雨傾瀉，短短時間就在城裡形成洪澇，不斷有房屋被洪水沖垮塌，晉安目光一沉，祭出身上的九次敕封的二郎真君敕水符擊退衝上碼頭上的滔天怒浪。可這是十萬百姓香火從千里之外搬來的天威，不是一張二郎真君敕水符能夠抗衡，只能阻擋一隅之地卻阻擋不了整個洪流大勢。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雨仙顯聖不是為江州府帶來福澤，而是給江州府帶來災難，雨仙這是打算淹死十萬百姓！

晉安看著在暴風雨裡苦苦掙扎的老道士、府尹大人等人，轉頭對天沉聲大喝：“雨仙，收起你那骯髒的雨！”

海面上的巨大雲龍卷離府城更加近了，已經近在遲尺，能清晰看到映照在虛空裡的應龍、雨仙金身法相面容。

下一刻，轟隆！

一聲巨響！

高大五色祭壇被晉安一腳震塌，他的身影如一杆筆直長矛沖天飛起，肉身登天，朝遮天蔽日的雲龍卷方向，粉碎虛空而去！